進入第二節,林婭熙輕盈起身,手中同時多了一柄孔雀羽毛摺扇。

    “月在水中央,心隨之盪漾。一步一緬想,寸寸皆斷腸。”

    每一個尾音都是那般空靈輾轉,如泣如訴,如貓爪一般,一下下地撓人。

    少女的舞姿融合了現代舞的自如舒展,和爵士舞的律動力量,優美絕豔。舉手投足間,再加入大量腰胯部分的扭動,直令人浮想聯翩。

    “回首來時路,隔世兩茫茫。生如一壺茶,離若一抹香。”

    那雙眼睛一直注視着虛空,或嗔或笑,或怨或癡。

    當她用摺扇遮住臉部,只露出一雙顧盼美眸時,拿捏精準的眼神管理令宋楚煊在心底暗罵。

    “狐狸精!”

    他發誓,無論如何都要將她收服,收服不了他便臣服。總之,這個女人他要定了。

    手裏的酒杯被大力捏碎。淡黃色酒液順着他的手腕汩汩流下,男人卻絲毫未察。

    現場有着同樣想法的又豈止宋楚煊一人?

    北宮沉雪那抹淺然的笑也早已變得濃墨重彩。

    他記起了在王府,初次見她跳舞時的情形。那時的他喊出了她的名字,揉亂了她的馬尾。

    緣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宋奕楓眼眸溼漉漉的,也不知是被感動,還是被內心翻江倒海的浪潮所打溼。

    副歌只有一個字,醉~~~。

    一連串的音符如同氤氳開來的漣漪一般,飄飄蕩蕩,浮浮沉沉。觀衆們的耳朵都被她唱醉了。

    伴舞的聲音適時加入,方便林婭熙展示舞蹈。

    整首歌曲中,她都是在鋪着宣紙的案几上完成的。進入副歌后,少女更是將宣紙高高踢起,在飄揚翻飛的紙間起舞旋轉,雅緻極了。

    宋楚煊的心情很是複雜糾結,既貪戀又煎熬。

    貪戀的是林婭熙現在每一個動作和眼神。但煎熬的也正是這份美就大方呈現於人前。

    雖然知道她全身包裹得很嚴實,但小黑裙的視覺假象還是太惹人遐思。

    那樣如夢似幻的她彷佛不屬於這個世界。宋楚煊很怕他一個抓不住,女子便會乘風而去。

    他要將她好好藏起來,旁人休想再覬覦半分。

    最後是一段旋律說唱。

    “寂寞的倒影還在心頭,紅顏變成了白首,笙簫煙雨青山夢還遊蕩在心中......又是月兒圓我把酒問青天,爲何思念的痛看似遙遙無終點......”

    連翰林院的大學士們都不禁紛紛感嘆。“好詞啊!”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舞蹈了。每一處細節的詮釋都是從視到聽,對多種美感形而上的實體化展現。

    對待每一次舞臺,林婭熙都會傾盡所有,留下自己的全部。

    在伴舞們揚起的宣紙間,她以花樣滑冰中高難度的貝爾曼直立旋轉動作收尾。

    林婭熙整個人形成水滴狀,再如荷花綻開一般慢慢放下,打開右腿,最終如癡如醉地臥倒在了矮几上。

    如此驚人的柔韌度和技巧炸得皇帝都直接站了起來!

    有皇帝在,衆人起先還不敢造次。心裏縱有萬馬奔騰,面上還是要儘可能地維持沉着。

    宋楚嘯這一站,他們再按耐不住激悅的心情,也跟着站了起來。

    林婭熙如貴妃醉酒般,臥在條案之上。勻稱而修長的雙腿佔據了大半個位置。身體則隨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

    緩了幾秒後,她才優雅地用手撐着,直起纖弱的上身,然後雙足點地,慢慢走向前方。

    少女就像是落入凡塵的仙子,有着震懾人心的美,一步步走在衆生心尖之上。即便是九五至尊也要爲她折服。

    而在此期間,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於她,追蹤着她。無一人說話。

    大殿內,落針可聞。

    林婭熙先是看了一眼宋楚煊,但願自己方纔沒有給晉王府丟臉。

    男人的衣襟上明顯有一小塊酒漬,晏桌上也有一灘碎瓷粉末。那是接連陣亡在他手中的酒杯殘骸。

    她收回視線,對仍站着的皇帝微一福身。

    “奴婢已經完成了皇上對林氏女的賞賜。舞技拙劣,只能盡力達到林大小姐以纔會友的美好初衷。”

    “林姑娘不僅完成了朕的賞賜,而且遠遠超出了朕的期望。原來,舞蹈和人體還可以達到此等極限。天元有如此人才,實在是令朕甚爲欣慰啊。”

    讚美之意完勝那日對林婉蓉畫作的欣賞。

    得到宋楚嘯的首肯,衆人這纔敢紛紛附議。

    “我天元國真是臥虎藏龍!林姑娘的技藝恐怕整個星羅大陸,也無人能出其右了。”

    戶部郎中道“臣歸京就職前,曾聽西域商人提到過世上有種柔身術。習此術者身體異常柔軟,可以通過常人所不能的狹小空間,甚至可以折身進入箱籠之中。

    可林姑娘不但體軟,還能在平衡中旋轉自如,着實令臣等大開眼界。”

    蕭凌點頭。

    “的確如此。西域距汶祁國較近。本皇子年少時曾便服出遊多次,在西域街頭上也見到過會柔身術的雜耍藝人。

    那頂多只算是奇能異術,無甚美感。不能稱之爲舞蹈,更不可與林姑娘的造詣同日而語了。”

    北宮沉雪笑道“天元國有林姑娘壓軸,龍華舞姬相差甚遠,實屬貽笑大方了。”

    接連被兩國使臣誇讚,林婭熙算是給天元掙足了面子。

    宋楚嘯端詳着她,寬慰地不住點頭。

    “誠如諸位所言,朕應當好好獎賞林姑娘纔是。”

    在林婭熙剛開始跳時,林婉蓉就像一臺毀損了的復讀機,口中一直喃喃。

    “不可能......怎麼可能呢?這絕不可能!”

    要她當衆表演,可不是給她時機大出風頭的。

    再觀察對面頻頻失態的宋楚煊,林婉蓉的眸色也越來越幽黑。

    對龍華國舞姬極富暗示的表演,莫瑾芸和馮語嫣等貴女們還能夠嗤之以鼻。

    但當輪到林婭熙時,再如何裝出不屑一顧的樣子,她們也清楚,那只是內心強烈嫉妒的保護色罷了。

    幸好,她只是個輕賤丫鬟。任她爬得再高,日後也就是做姨娘的命。否則,京城裏的世家公子還不是任她挑選,哪還有她們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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