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林四小姐似乎從不參與京城裏的任何社交活動吧?林婉卿的名字我壓根沒聽過。不然以她這般容貌,我沒道理會不記得。”
“畢竟是庶女,和你又不在一個圈子。何況,她再如何出彩,上頭也還有嫡姐壓着呢。
這林婭熙越看越像林國公,特別是那雙桃花眼。對比之下,反倒是林婉蓉差了點意思。”
“可乞巧節那日在畫舫上,她不是還和我們玩真心話大冒險來着?也沒見林婉蓉與她相認啊。”
莫天昊這才發覺蹊蹺。
“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二人雖同姓林,但一個明麗,一個婉約,長相上並不大像親姐妹。
林婉蓉當時還出了道難題給她,險些逼得人跳河才能過關。所以,我根本沒將她們聯繫到一塊去。”
皇帝也花了幾秒來消化這一訊息,而後問向林婭熙。
“林姑娘,你可認同林國公的說法?你若真是四小姐,可願重回林府?”
少女出人意料地鎮靜。任是最普通的侍女衣裙,也擋不住她身上不可侵犯的炫目光芒。
她走到離林國公一丈遠處,站定。
“在回答陛下的問題之前,奴婢可否問林國公幾個問題?”
“林姑娘想要謹慎決定也好。你問吧。”
林婭熙禮貌性地躬身一禮。
“國公爺對四女兒日思夜想,父愛親情着實令人觸動。只是您的嫡女林婉蓉曾與奴婢有過數面之緣。您在十日前的宮晏上也見到過奴婢。爲何卻在今夜一舞后,才決意與奴婢相認呢?”
林國公選擇認女的時機不得不令人猜想,這其中幾分是出自真心,幾分是功利算計。
“婉蓉曾同我提起過,她可能找到了四妹。但也僅僅是看着相似,言行神態上還是有出入的。
至於上一次宴會,臣子們的位置距離晉王稍遠了些。父親已過不惑之年,眼力大不如前了。
當時實在瞧不真切,一時不敢確定,便沒有貿然上前。”
林國公給人的印象慣常是儒雅內斂的。寥寥數語的解釋倒也合情合理。
“請國公爺能否說說看,奴婢與貴府四小姐在言行神態上有何不同?”
被林婭熙一問,林國公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回憶之中。
“婉卿的性子柔弱好靜,不善與人交際,但對親人是極孝順的。可惜,她生母懷胎六月時患了場重病,所以她打小身體底子就不好。
我也曾替她尋過多位大夫,甚至是御醫來看。結果都說落下的病根無法根除,只能好生將養。
關於這一點,太醫院裏應該還留有出診記錄。所以,婉卿之前的氣色絕不及你如今這般紅潤。”
林婉卿刻意收斂鋒芒,凡事讓着嫡姐,還不是怕惹來殺身之禍?
本以爲是在韜光養晦,卻終是忘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道理。
真是可悲,可憐,可嘆啊,林婭熙想。
見她不答話,林國公又道
“婉卿,父親明白你心中有怨。可血濃於水,多年的父女情畢竟不是能輕易割捨的。你在府外一個人闖蕩,無依無靠,爲父怎能放心得下啊?”
“林國公這話本王就聽不大明白了。第一,林婭熙未必就是林婉卿,何來有怨一說?
第二,就算是同一人,林國公也說了在府上的十幾年間,她過得並不好。
反倒是入了晉王府後,纔開始漸漸嶄露頭角,名氣不輸林家大小姐。
林國公有何不放心的?若說不放心,那也該是本王纔對吧。”
林國公被懟得語噎。
晉王對林婭熙的評價,居然是與自己這個第一才女不分伯仲?林婉蓉頓時氣血翻涌。
“王爺對下人再好,若留在王府,四妹妹也只能是帶着賣身契的下人。這與國公府四小姐的身份完全是天壤之別。
小女相信,王爺是真心爲四妹着想,一定也不希望她未來永遠屈居人下。”
林國公也急忙向林婭熙表態。
“是啊。父親此前對你確實疏於照料。婉卿,你若是肯回府,爲父定會盡力補償你的!
柳姨娘已故。你將來便以嫡女的名義,記在主母名下撫養。一應用度均與婉蓉相同,還能錄入林家族譜。”
皇帝頗爲感觸。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作爲父親,朕很能體會林愛卿眼下的心情。
林婭熙,父子沒有隔夜仇。何況父母者,人之本也。
林國公當初做了什麼錯事,朕不清楚。但他已悔恨至此,難道還不夠嗎?”
察覺出皇上的話裏帶了幾分責備林婭熙不孝的意思,宋楚煊輕哼。
“陛下,林婭熙之所以會在王府做侍女,皆是迫於無奈,賣身葬母所致。若她當真是林婉卿,那也是國公府拋棄在先。
林大小姐口中真心着想的親人,又豈會將她視如物件一般,招之則來,揮之則去?”
“天啊,賣身葬母?”
“想不到,林姑娘的身世竟然如此悽慘......”
養尊處優的閨閣小姐們紛紛目露同情,望向林婭熙。年長的夫人們則是瞭然看向秦氏。
這擺明了是林家主母拿捏庶女和林國公不作爲的結果。只是,心也未免太狠了些。
“林國公,可確有此事?”
皇帝也被林婭熙賣身葬母的遭遇震驚到了。
“臣當時正在氣頭上,對此並不知情......”
看着強壓下心虛的林國公,羽妃柔聲勸道
“陛下,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對林姑娘的經歷,臣妾也倍感痛心。
但,凡事有因必有果。要想真正弄懂孰是孰非,便只能追根究底了。
陛下若真想知道,也且等到宮晏後,再私下詢問長兄吧?”
“嗯,還是愛妃思慮周全。罷了。林婭熙,去還是留都由你自己決定。”
以爲皇帝震怒,林國公,秦氏和林婉蓉都驚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幸虧有羽妃及時救場。
其實,早在林國公站出來的那一刻,林婭熙便想好了要與這家人做個了結。
除非她甘願永遠躲在宋楚煊的羽翼之下,否則,秦氏的追殺就如同懸在她頭上的一把鍘刀,隨時都將有落下來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