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後院通往前廳的抄手迴廊上,正站着兩名女子。

    其中一人手裏提着個食盒。透過月洞門和敞開的窗櫺,從她們的位置看,北宮沉雪的側顏清晰可見。

    好一個如月華般,清朗卓絕的佳公子!

    因着今早的事而兩次惹惱林國公,林婉音聽了趙姨娘的話,過來給父親送她親手製作的糕點消氣。卻沒想到,這個時辰竟還會有客人在。

    林婉音的貼身丫鬟繡錦不由感嘆。

    “小姐,好俊的公子啊,氣度也不凡。再看老爺對他的態度,必是京城中哪位大戶人家的嫡子了。”

    雖說林婉音心裏也是這麼想的,但嘴上卻數落道

    “別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男人光長得好看,有什麼用?家世背景纔是最長久,最靠得住的,比任何都重要。

    你家小姐我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相貌,才學,我哪一樣比不上大姐了?可就因爲她是嫡出,我是庶出,便要處處被她壓下一頭。”

    “小姐萬不要氣餒。這府裏,最受老爺疼愛的就屬姨娘了。只要老爺肯在小姐的婚事上多下點功夫,等您找到了如意郎君,將來誰更風光還不一定呢。

    不是有句老話麼?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林婉音剛過及笄之年,但婚事上仍舊懸而未決。

    之前還有幾個媒婆,替品階低些的官員嫡子上門提親,其中不乏外放的四品知府。

    誰知,卻都被眼高於頂的林婉音拒掉了。

    因爲在她心目中,能配得上她的唯有門當戶對的嫡子世子。

    林婉蓉都在肖想宋楚煊了。她又不差,憑什麼就得將就?

    秦氏自然是沒有怨言。由着林婉音去作,還省得她動手了。

    美其名曰,也許真有更合適的。可不能委屈了婉音,釀成一雙怨偶。

    秦氏只管坐等着,看她再過兩年還有沒有得挑。到那時,別說是世子了,就是外州知府的庶子都算是高攀。

    隨便給人塞進哪個紈絝子弟的後院裏,叫她鬥個你死我活纔好。

    “你說得倒輕巧。女兒們的婚事又不是父親在做主。秦氏不給我胡亂應下一門就算不錯了。”

    繡錦繼續慫恿。

    “所以小姐才該通過姨娘,從老爺這裏下手。老爺見多識廣,他的話可比夫人要有分量。

    依奴婢看,今日這位公子就很是不錯,絲毫不遜色於晉王殿下。

    即使大小姐如願嫁給了晉王又如何?日後還不是要搬去封地?何況,她嫁不嫁得進去還另說呢。

    若是小姐等會先下手爲強,沒準兒老爺就先入爲主,選定您了呢?”

    林婉音也認爲這話有道理。自己爭取一下,總好過被秦氏賣了都不知道。

    “那便等人走了,我們再進去。”

    前廳內,北宮沉雪起身作別時,林婉音主僕瞥見他衣料低調華貴,腰間繫着的玉佩通體盈潤,更不由得確信此人身份絕對非同一般。

    還真是撿到寶了!

    送人出府後,林國公又坐回原位喝茶。太子留給林婭熙的禮物就被擱在一旁的案几上。

    林婉音溫順地走進來。“女兒給父親請安。”

    林國公還沉浸在北宮沉雪來看望他的喜悅中,遂也和顏悅色道“這麼晚了,婉音怎麼過來了?”

    晚膳一過,後院便會上鎖。若不出意外,女眷們是不會出現在前院的,甚至連相互間走動都極少。

    “從母親那裏回去後,女兒始終惴惴不安。惹得父親動怒是女兒不對。想着爲今早的事向父親認錯,因此特意做了些您愛喫的糕點送來。”

    繡錦得了令,將食盒端上案几,順帶掃了一眼用上好絹絲包着的花茶。

    林婉音也注意到了。

    “嗯。你啊,就是改不了心直口快的毛病。”

    林國公說着,捻起一塊芝麻紅棗酥放入口中。

    “在府裏任着性子來,到了夫家可怎麼辦?要認錯,也該是去你四妹那裏認。若是這回拉不下臉來,以後就對人家好一點。知道了麼?”

    “父親教訓的是......”

    “是你姨娘叫你來的吧?”

    林婉音笑着點點頭。“還真是何事都瞞不過父親。來的時候碰巧父親還在同客人說話,女兒不敢打攪,就在外面候了一會。”

    林國公嗯了一聲,沒有搭話。

    見他不反感,林婉音又假裝隨口問道“父親,那位公子是何人呀?”

    “那可是龍華國新冊立的太子。作爲使臣,來參加天元祭天大典和後續一些活動的。”

    太,太子?縱然林婉音心氣再高,也被這個頭銜給震住了。

    倘若能被太子看中,就算做不成太子妃,當個側妃,將來也和姑母一樣是後宮娘娘啊。

    她努力穩了穩心跳。“龍華太子緣何會來國公府呢?父親與太子難道早前就認識?”

    又不是什麼祕密了,林國公便與她閒話道

    “我與太子的養父年輕時曾有些交情。不想殿下居然還記得。過來探望,也是有心了。”

    “確實,還給父親您帶了禮品呢。”

    順着她的視線,林國公看一眼花茶。

    “哦。這個可不是給爲父的,而是給婭熙的。”

    又是林婭熙,她沒聽錯吧?!

    林婉音嫉妒到快要發瘋。這些有權有勢的男人,一個兩個的怎麼都愛圍着她轉?

    只是一包茶而已,說明不了什麼的。她如是安慰着自己。

    “四妹妹真幸運啊,竟是連太子殿下都識得......”

    豈止是認識,都到送廚娘入府照顧的程度了。但,林國公不想說太多。

    “太子此前一直住在晉王府上,而婭熙又做過晉王的貼身侍女。二人認識也是情理之中。婉音不要多想了。

    據說當初你四妹出府後,不得不賣身葬母,才輾轉進了王府。想來,應是吃了不少苦頭。”

    一出府就結識了宋楚煊和北宮沉雪,這也能叫喫苦頭?那她巴不得誰給她多來點呢!

    林婭熙她到底憑什麼?

    然而,無論有多不甘心,林婉音也知道,此刻她必須忍着。

    因爲心直口快而犯的錯,才認錯又再次心直口快,那不是頑固不化,惡習不改麼?

    林婭熙如果能聽見這內心獨白,定是要用更爲形象的狗改不了喫屎來形容她。

    “四妹也着實可憐。快落鎖了,女兒這便先回去了。父親請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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