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夫擡袖,抹了一把未見出汗的額頭。

    “是,夫人......在下剛給老爺出的建議是,與其大海里撈針,尋找可能精通此毒的大夫,不如找出下毒真兇。如若那人有解藥,二小姐的病或許就有轉機了。”

    趙姨娘當即贊同。

    “老爺,妾也以爲這是個雙管齊下的好主意。揪出元兇,總要強過一味地等吧?

    況且,劉大夫所說的思黃泉毒性猛烈,無色無味,且極容易誤食。萬一,這府裏還有人處於中毒潛伏期,可如何是好呀?徹底清除毒源纔是上上策。”

    林婭熙狀若驚恐,望向上座的秦氏。

    “毒源?姨娘是猜測,二姐姐的毒乃府里人下的?母親治家一貫嚴謹。這種少見的江湖之物怎會無聲無息就流入國公府中呢?”

    趙姨娘臉一黑。林婭熙分明是想把即將蔓延到她身上的戰火引向別處。

    那麼,換個角度想,她是否可以理解爲林婭熙心虛了呢?

    “老爺,這一月來夫人身子不適,後院諸事都暫由妾代爲打理。若婉音遭人暗算真系府中人所爲,那也是妾疏於管治。責任應由妾一力承擔。”

    秦氏滿意地點點頭。

    “難得趙姨娘能有這份擔當。不過,談責任還爲時太早。既然思黃泉容易誤食,那便也不能夠排除婉音是在府外沾染,以至中毒的可能了。”

    “夫人進院之前,老爺和妾就已經問過管家。出入府門皆是有記錄的。

    二小姐本就謹守規矩,最近一段時日裏因着受驚嚇,更是久未出府。直到今早,她才邀了閨中三五好友相聚。

    劉大夫,何不將你有此推斷的依據,向後來的夫人和各位小姐複述一遍?”

    “是是。凡中此毒者,毒發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逐漸加重。第一日只有輕微的頭疼之感。第二日會兼有頭暈,嘔吐等症狀。第三日則由輕轉重。再之後纔會頻繁發作,且痛不欲生。

    二小姐雖身體嬌弱,但她此刻的狀態卻絕非中毒之初會有的。”

    趙姨娘堅定道“所以,爲了全府人的安危,還請老爺徹查。越快找出藏毒之人,二小姐僅存不多的生機纔會越大。”

    “查是當查。只是全府上下何其大?連思黃泉這毒長成什麼樣子都不清楚,豈不還是等同於大海撈針?劉大夫,你可有何頭緒?”

    被問話之人正欲開口回答,林國公又冷冷加了一句。

    “前提是,婉音中毒事真。如果被本國公查出劉大夫滿口胡言,而導致吾府雞犬不寧,那後果會如何......你恐怕不想知道。”

    劉大夫的腰好似被這千斤重的威脅壓得又彎了些,一時間竟生出退縮的念頭來。

    “國公爺,在下乃一介草民,只能給出身爲醫者的判斷。若是誤診,也絕非有心,皆因在下醫術淺薄,並無擾亂國公府之意啊!

    二小姐這毒,在下着實解不了。國公爺還是另請高明吧。”

    到了這種時刻,趙姨娘一手策劃的局,豈能准許他半路打退堂鼓?

    她跪倒在地,顫抖着聲音哀求。

    “老爺!婉音都已經這樣了。幾個時辰的事情而已,您真就能忍下心試也不試麼?

    如若最後劉大夫診斷有誤,那妾願代他受罰。妾也是沒辦法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啊,老爺。”

    在逼迫林國公應允的同時,趙姨娘無疑也是給劉大夫打了一針強心劑。

    林國公猛地一拍案几。“放肆!我何曾說過要放棄婉音了?”

    “老爺,趙姨娘口不擇言是該罰。但她如此失態,也全是爲了婉音。您可萬不要動怒。氣壞了身子,這府裏便無人做主了。

    且先聽聽劉大夫有何話說,也無妨。萬一真能救下婉音一命呢?”

    林婭熙算是看明白了,秦氏今晚是來充當攪屎棍的!

    誰佔了上風,她便火上澆油,助其燒得更旺。誰居下風了,她便落井投石,踩上兩腳。

    林國公儘量收斂起怒意。

    “劉大夫,依你之見,這毒該是怎麼個查法?”

    “在下的方法其實甚爲拙劣。二小姐的毒既是在兩三日內中的,不妨就從最近府中入口之物查起。尤其是一些新添的東西......”

    林婭熙不想再跟趙姨娘多繞彎子。早點收工也好,她還要回去享用晚膳呢。

    “二姐姐每日的喫食應是大廚房裏統一做的吧?若是飯菜有毒,那府裏中毒的可就不單單隻有二姐姐一人了。”

    林婉香首次出聲,這才令人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這點我贊成。我的一日三餐都是青衣從大廚房取來的,而我卻絲毫沒有劉大夫所說的任何症狀。由此足以證明,毒並沒有混入到食物當中。”

    入口之物,除了喫食,還能是什麼?

    林國公正思忖間,林婭熙像是讀懂了他的困惑一般,又提出了第二個方向。

    “那就極有可能是綺蕪苑中所喝的茶水了。會不會......是有人將思黃泉泡進水裏,或者塗抹在了茶盞的邊緣呢?”

    林國公深以爲然,和一衆持觀望態度的一同看向趙姨娘。

    “婭熙分析的很對。我記得,婉音身邊只有一個貼身大丫鬟,是喚作繡錦吧?茶水杯盞一類的,她經手最多。那就先將她叫來問話。”

    林婭熙居然先聲奪人,把髒水潑到了繡錦身上?這是要看她們內訌啊。

    趙姨娘咬着後槽牙。“老爺,繡錦對婉音從無二心。若說毒是她下的,妾第一個就不信。”

    林婉蓉笑着接道

    “姨娘,我們大家也都不敢相信,二妹妹會身中多數大夫聞所未聞,更加束手無策的思黃泉。連最不可能的事情都發生在眼皮子底下了,還有什麼是容我們不信的呢?”

    話雖刺耳,但林婉蓉的口氣卻柔和舒緩,讓人覺得她完全是在陳述一件事實,而非有意要針對誰。

    裏間牀榻上,林婉音好似聽見了外廳中的諸多質疑,連連打滾呼痛。

    “我的頭好痛......啊啊啊!大夫!大夫呢?!”

    劉大夫躬身作了個揖,而後連忙小跑着,轉過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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