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林國公發話,林婉香已經大步走出了房門。

    青衣收好古琴,俯了俯身,也追了出去。待離開綺蕪苑有一段距離了,她才抱着琴盒趕上。

    “小姐,您慢點呀!請等等奴婢。”

    林婉香腳步不停。

    青衣又跑了幾步。在看清她臉上的道道淚痕後,訝異地問“小姐,您怎麼了?”

    林婉香忽然頓住,目光陰鷙地看向她。

    “你說呢?”

    青衣一時收不住腳,慣性使得她超出去大半丈遠,才又折了回來。

    林婉香不要她的可憐和不值,她能說什麼?

    “小姐,您不要多心了。興許,太子殿下是真的想聽曲兒了呢?正向一點看,這也算是給了小姐一個展現才藝的機會......”

    林婉香譏笑,反問道“你信麼?”

    “奴婢倒是覺得,太子是否真心想聽,以及中間過程如何,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結果。

    小姐在殿下面前露了臉。而殿下不但同意了下次會帶小姐出府,還誇了小姐好幾回呢!如此看來,小姐此行的目的便算達成了,不是嗎?

    至於那些不美好的,小姐權當作是過眼雲煙吧......睡一覺起來,什麼煩惱都消失不見了。”

    青衣的話不無道理,這也讓林婉香稍稍冷靜了一些。

    她會感到羞辱和難堪,歸根結底,還是脆弱的自尊心在作祟。因爲林婭熙對她口蜜腹劍,因爲北宮沉雪對她視若無睹。

    但是,她又有何資格和本錢要男人擡愛呢?自尊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不是每個人都要得起的。

    “青衣,你說的有理。”

    聞言,青衣微微鬆了口氣。

    “小姐,太子再邀您出府時,林婭熙肯定也在的。您......還會去吧?”

    林婉香止住眼淚,攥緊拳頭,語氣卻很平靜地說

    “去,爲何不去?那可是我才付了大代價換來的。不過,我會把林婭熙讓我丟失的臉面,一點一點重新撿回來!”

    青衣猛點頭,一臉忿忿不平。

    “對。那四小姐的確是戲子中的戲子,裝得跟真的似的!撫琴前,她就特別強調小姐琴棋書畫樣樣賽過她。撫琴時,她竟還無端提及冠花樓裏的靈鳶姑娘。

    哪有大家閨秀會張口閉口談起青樓女子的?若說那是無心之語,鬼都不信。”

    林婉香出言制止了她。

    “行了,別說了。東園人多眼雜的。有什麼話,等回了嫺雅居再講。”

    “是,小姐。”

    青衣從懷中掏出絲帕,爲林婉香擦去半乾的淚痕,又替她理了理髮鬢。整理好儀容後,兩人才又朝着西園而去。

    --

    綺蕪苑內,林婉香的驟然離席並未引起太多的關注,好似她的存在本就是可有可無的。

    午膳過後,謝御醫終於給林婭熙診了脈。病根的問題不大,按方抓藥,多調理幾個月即可。

    其後,侍從先將謝御醫送回了皇宮。北宮沉雪則留下與林婭熙對弈了兩盤,直到黃昏日落之時才離開。

    待榴蓮等人收拾好一切,三十三也跟着進來了。

    林婭熙有些睏乏,正半躺在貴妃榻上。

    “喲,一下午沒見着你人,這是跑哪浪去了?”

    三十三翹着二郎腿,斜靠在太師椅裏。

    “反正小姐屋子裏伺候的人手足夠多,我便去外頭偵察敵情了。”

    春梅笑着揭穿她。“要我看呀,你是還在氣妹妹做的肉釀生麩沒有你家王爺的份吧?”

    “王爺的事情用得着我來操心嗎?我那還不是爲了小姐好。一會王爺人到了,我看你如何解釋。”

    三十三一臉“你可長點心吧”的表情。

    林婭熙驚坐起。對啊!在宋楚煊秋後算賬之前,她得佔據優先主動權纔行。

    先填飽男人的胃,再堵上男人的嘴。否則,王爺真要瘋起來,別管對方是男是女了,連他自己的飛醋都喫。

    “誰都別攔着。我這就再去做一份加量不加價的!”

    林·風一般的女子·婭熙踩着風火輪般,飛躥了出去。春梅也起身支援。

    “那我來幫妹妹打下手吧。”

    看着少女倉皇的背影,咖啡一臉喫驚,不由得感嘆。

    “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原來,懟天懟地的小姐也怕咱們王爺。”

    “呵,天真!”

    三十三白眼。“小姐知錯就改,但下回還敢。”

    --

    自打宋楚煊從汶祁回來,每日梳妝時,林婭熙都能在自己白皙修長的脖頸上和鎖骨邊,發現幾顆深深淺淺的小草莓。

    有好幾次,春梅見了都不無好奇地問她,是不是夜裏被蚊蟲叮咬的。還好心從三十三那拿了些驅蟲的草藥,但都不見好轉。

    林婭熙只能訕笑着裝傻,說她可能是對日光過敏吧......

    所幸,四個大丫鬟不是鋼鐵直女,就是鐵憨憨。這才免了她被喫瓜羣衆站腳助威,強勢圍觀。

    衣領越穿越高的同時,林婭熙心中更是鬱結。

    一邊暗罵,這男人是屬狗的嗎。一邊又氣惱自己,爲什麼睡得跟不怕燙的死豬一樣,雷打不動。

    女人磨牙霍霍。要不是每次一睜眼,宋楚煊都已經上早朝溜了,她一定將他一腳踹回晉王府!

    這日清晨,春梅端了盆溫水進來。就見林婭熙穿戴齊整地坐在那,脖子上還圍着一條雪狐毛領。

    將銅盆放好,她關懷備至地問“妹妹是覺着這屋中冷嗎?要不要我生個火盆暖暖?”

    少女忙擺手,打着哈哈道“啊,不用不用!我好的很呢。”

    春梅上前,欲將她的毛領摘下來。

    林婭熙一個閃身躲開,一隻手死死捂在上面,緊張兮兮地看着她。

    “姐姐,你要做什麼?”

    反應之劇烈令春梅有點懵圈。

    “妹妹不是要洗臉嗎?戴着毛領總歸不方便,會被水打溼的。我先幫你拿着?”

    林婭熙乾咳了兩聲。

    “我今日喉嚨不舒服,有它圍着保暖才感覺好些。咳咳。就用溼帕子擦一擦吧。”

    “哦,好......”

    春梅轉身,將乾淨的棉帕浸沒在水中。

    “既然身子不舒服,妹妹就不要和太子殿下出府了吧?我這就讓馬廚娘給你熬一盅潤肺止咳的川貝銀耳湯。”

    林婭熙接過擰得半乾的帕子,溫溫熱熱的,敷在臉上十分療愈。

    “這點小毛病不算什麼。況且,今日出府乃北宮沉雪事先答應了的。要是因爲我臨陣脫逃而取消,林婉香估計會記恨死我吧。”

    那日午膳時,林婉香是何小心思,春梅也都看在眼裏。

    “嗯,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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