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掌櫃拍手稱絕。

    “妙哉!妙哉!得十良馬,不若得一伯樂。得十良劍,不若得一歐冶。文韜,去將真正的蠶繭紙取來,給這位小姐鑑賞。”

    “是,先生。”

    名爲文韜的白面書生恭敬地應完,又下去拿紙了。

    “三姐姐棒棒噠。”

    林婭熙簡直要對林婉香佩服得五體投地了。一張紙而已,她只會說又長又寬,別人家的孩子卻能講得頭頭是道。

    筆好,墨好,紙好,硯好,還真就能寫出更好的字來。她林婭熙,真香了。

    “原來如此。掌櫃的是有意在試探我們深淺啊!小姐慧眼如炬,着實令小生汗顏。敢問......小姐芳名?師從何人?”

    雖然技不如人,看走了眼,但寶藍錦衣公子仍表現得十分大度有禮。

    “公子謬讚了。小女惶恐不已。”

    林婉香盈盈一拜。“小女姓林,乃國公府三女。只受過恩師開蒙,不曾入書院求學。”

    見她只報上姓氏,恪守禮儀,盡顯大家閨秀風範,再想起聞名遐邇的林婉蓉,另一名公子嘆道

    “國公府果真是才女輩出啊!”

    才女輩出?那草包林婭熙和廢物林婉音又算是怎麼回事。

    林婉香有些竊喜,又有些志得意滿地看過來。卻從林婭熙眼裏找不到絲毫的羨慕和嫉妒,更多的反而是替她高興?

    呵,掩藏得倒是好。內心指不定多酸呢!

    再瞄向北宮沉雪。男人的眼中似乎第一次看到了她,不是作爲烘托林婭熙而存在的陪襯品,而是切切實實的她。

    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妖豔賤貨常有,而出水芙蓉不常有。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與衆不同了嗎?

    林婉香壓抑着心內的又驚又喜,朝北宮沉雪莞爾一笑。

    文韜捧着托盤回來了。衆人興致更爲高漲,大有再談蠶繭紙三百回合的架勢。

    見他們都圍了上去,林婭熙站在最末端,意興闌珊。欣賞白紙,還不如去逗弄外面那隻鳳頭鸚鵡呢。

    想了想,她對三十三耳語道“我要淨個手。去去就回。”

    三十三也正閒得蛋疼。“我跟小姐一起吧。”

    少女已經悄然後退至門口,用口型說着“不用不用”。下一刻,人便溜出了房門。

    三十三隻好又坐回原位。耳朵裏進着那幾人對一張白紙的高談闊論,思緒卻早不知飄去何方了。

    出了那道門,林婭熙登時神清氣爽。一個沒留意,跑下樓梯時還鬧出不小的動靜。

    一層的店員和客人們都擰着眉頭,循聲看上來。

    她趕忙撿起碎掉的淑女包袱,雙手合十,做了個抱歉的動作。這才又放輕腳步,緩緩走了下去。

    墨香齋外,林婭熙化身春晚鞏大爺,出來就是一句經典語錄。

    “寶貝兒,我可想死你啦!”

    鳳頭鸚鵡看見是她,又來了精神,在籠子裏蹦蹦跳跳地撒歡兒。

    “寶貝兒!寶貝兒!”

    林婭熙要笑瘋了。“哈哈哈哈。你是復讀機本機嗎?”

    鸚鵡歪着腦袋,黑豆眼一眨不眨的,彷佛在問她。“復讀機是個什麼東東?”

    怎麼辦,她好想將這隻呆萌的鸚鵡據爲己有,就地抱走啊。

    “小東西,你四不四傻?”

    鳳頭鸚鵡這回似乎是聽懂了。他撐起頭頂上的彩虹羽冠,回懟林婭熙。

    “你傻!你傻!你傻!”

    喲呵,傻鳥也懂得重點強調三遍啊!一人一鳥就在街外面互嗆。

    少女正玩得不亦樂乎,衣袖被什麼東西拉扯了一下。低頭去看,是一名六七歲的小女孩。穿着破破爛爛的灰麻布衣,小臉上髒兮兮的。

    小孩哭喪着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充滿了小心翼翼的乞求。

    “大姐姐,大姐姐,求求你,救救嫿兒的孃親吧!”

    哪裏來的小姑娘?林婭熙一怔,四下看了看,並沒有發現類似女孩的家人。

    見她怪可憐的,林婭熙蹲下身子,用哄孩子的口氣,頗爲耐心地問

    “小朋友,你的孃親怎麼啦?”

    女孩抹了一把溼漉漉的眼睛。“孃親......孃親她餓得暈倒了。”

    林婭熙又是一怔。所以,這小孩母女倆都是乞丐?

    眼前的場景莫名熟悉,讓她想到了繡錦還在別院時曾透露過的身世。

    “大姐姐?”

    小女孩又搖了搖林婭熙的袖子。那雙清澈的眼睛好似會說話。

    林婭熙掏出隨身帶着的小荷包,裏面只有兩塊散碎銀子。

    她平時出門都有丫鬟在身側,需要自己掏錢付賬的時候少之又少。這兩塊碎銀還是春梅考慮周到,怕她有個萬一捉急才放的。

    果然,錢到用時方恨少啊。

    “這個你拿着吧。去給你孃親買些好喫的。姐姐身上就帶了這麼多。”

    小姑娘看看銀子,沒有伸手去接,卻是哭了。

    “大姐姐,嫿兒好怕呀......”

    林婭熙自己都還是個寶寶,嚴重缺乏哄小孩子的經驗。小女孩這麼一哭,她更犯愁了。

    “別怕別怕啊。姐姐在這呢,乖......”

    待她情緒稍稍穩定了些,林婭熙才又問“小妹妹,你怕什麼呢?”

    “我怕......我怕......怕孃親再也醒不過來了。”

    被小女孩逆流成河的憂傷所感染,林婭熙倏爾就想起了自己在現代時的媽媽,還有故去的柳姨娘。如今,都再也見不到了。

    推己及人,她一時母愛氾濫,更可以體會小女孩酸楚和害怕的心情。

    “姐姐有一位朋友,會些醫術。她人就在上面呢。我去叫她過來,給嫿兒的孃親看病。”

    “大姐姐,求求你不要走。不要丟下嫿兒啊!”

    小姑娘明顯是極度缺乏安全感,又一把拉住了林婭熙的衣袖,哀哀哭求。

    少女只覺頭好疼。爲什麼每個時代的小朋友都一樣,總是有許多問號?

    “姐姐不是要走,是去找幫手呀。姐姐向你保證,一定一定很快就回來。好嗎?”

    女孩認定了林婭熙是不想管她,抓着衣袖的小手如何也不肯鬆開。

    “大姐姐陪嫿兒去看一眼孃親吧?一眼就好了。”

    作爲一名現代人,林婭熙的警惕性還是很高的。這個叫嫿兒的小女孩該不會是古代專業碰瓷兒的吧?

    放着其他那麼多人不找,爲何偏偏會纏上自己?老幼病殘向來最是能勾起同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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