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林婭熙煞有介事的胡扯,羣臣點頭,皇帝的嘴巴卻是抿成了一條直線。

    宋楚煊聚精會神地配合她,跟真的一樣。

    五皇子誠心說道,“天元國也極爲歡迎燕國熙公主的到來。既然熙公主喜歡,不如就在天元多住上一段時日吧?”

    少女眼眸彎彎。“Thankyou,PrinceFeng!Thatwillbesuchadelight.”

    春梅也機械地接了句林婭熙事前教給她的話。“Yes,MyPrincess.”

    見衆人疑惑地望過來,林婭熙忙淺笑着改口。

    “哦,抱歉。本公主一高興,竟然都冒出家鄉話來了。本公主是想感謝五殿下的盛情邀約。”

    “原來那就是燕國話啊。和四國語言都相去甚遠,還挺像鳥語的?”

    “還真是。”

    一晚上,天元帝的興致始終不高,倒是大臣們活躍異常。面對各種各樣的提問,熙公主來者不拒,有問必答,就像在現代開媒體見面會似的。

    臨了,宋楚煊起身,向皇帝毛遂自薦。

    “陛下,爲表我天元國對燕國的重視,也爲了能讓熙公主更進一步地瞭解天元風土人情,接下來幾月裏,臣自願做公主的嚮導。”

    “啊?!晉王該不會是......”

    “這燕國的熙公主也太好命了吧!”

    臺下,男子譁然,女子發酸。

    皇帝揮手離席。“準!”

    --

    有了天元帝在接風宴上的官方印證,燕國熙公主的身份便是落實了。

    之後的幾月間,宋楚煊竟成了海雲館的常客。日日親歷親爲,來接熙公主外出遊玩,算是將天元嚮導的職責履行到了極致。

    於是乎,京城中的百姓近來時常能夠見到兩抹絕美的身影。有時是在最富盛名的觀景之地,有時是在街邊的小食攤子上。

    但無論何處,男子舉手投足間的偏愛都藏也藏不住,而女子明媚恣意的笑靨亦是毫無保留。

    有關晉王與熙公主墜入愛河的傳聞,漸漸不脛而走。不少百姓都在猜測,這二人能否有情人終成眷屬。畢竟,天家的婚事不比庶民。過不了兩國皇帝這一關,縱有郎情妾意,仍是枉然。

    “晉王這回是鐵樹開花了。想當初,那是多麼冷傲孤絕一人啊,居然也會有動情的一日。”

    “我聽說,那是因爲燕國熙公主和曾經那位國公府四小姐,容貌驚人地相似!要不是四小姐早早就香消玉殞,說不定晉王這會已經成親了。”

    “要不我怎麼說,二人乃天賜良緣呢?四小姐到底福薄,受不起晉王妃的名銜。她這一走,不單給熙公主讓了位,還省得晉王被林家的禍事潑得一身騷了。”

    “那倒是。誒,說起林國公,後個兒便是他全部九族的斬首之日了吧?宮裏頭最得聖寵的羽妃不也姓林嗎?她是個什麼下場,有聽見風聲的沒有啊?”

    “我就尋思了,林國公意圖謀逆這麼大個事,說羽妃不知情,誰信呀?保不齊,這倆人就曾狼狽爲奸,裏應外合呢。”

    “是很有這個可能啊!羽妃當年入宮的目的肯定也不單純。”

    “對吧?咱們幾個挑腳伕都能看明白的事情,當今聖上豈會想不通?所以啊,就算羽妃後日不隨林家人上刑場,估計也沒個好了。”

    說這話的挑夫做了個勒脖子的動作。另外四人見了,都不約而同點頭。

    “誒,不嘮了,來活計了。”

    --

    三日後,巳時三刻。

    “起來,都起來了!喫飽飯,也該上路了!”

    天牢裏的獄卒們拿着根粗木棍,挨個牢房門上敲過一遍,震得裏面人人仿若驚弓之鳥。

    他們之中,上有七八十歲的老人,下有不足年的嬰兒。三四百號人窩在十間囚牢裏,只一個月不到,就都瘦得脫了相。錦緞的華服衣裳早沒了光彩,只不住散發着腥臭腐朽的味道。

    斷頭飯剛送來時,他們就明白,大限將至了。但當這一刻真正降臨,卻依然躲不過恐懼驚惶。

    女人和孩子們嗚嗚哭作一團。男人們則是高聲咒罵着林國公。罵他毀了林家百年興盛,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羔子。咒他永生待在十八層地獄裏,下油鍋,進蒸籠。

    罪魁禍首林國公一言不發。望着這羣平白遭他牽連的人,他一點都不曾後悔。如今,他最擔憂的唯有皇宮裏的羽兒。宋楚嘯會忍心棄她嗎?

    林國公的心情很矛盾。羽兒若是死了,他一定會在奈何橋畔等她,相約下一世輪迴,再不做兄妹。可他又多麼希望羽兒能生。生纔好觀人世繁華,看雲捲雲舒......

    獄卒們解下牢門上的鎖鏈。這樣的場景他們見多了,只是平時沒有這麼多人而已。

    “都別哭了。攤上造反這麼大的罪,你們也不冤。劊子手有經驗着呢,疼一下也就完事了。下輩子再投胎,都放精明點。特別是這幾個小娃娃,唉,可憐見的。”

    一羣人戴着手銬腳銬,脖子上的鐵鏈子一個連着一個。今年來,第一次見着五月裏的陽光,卻也是最後一次了。

    去往菜市口的路上,沿途都擠滿了圍觀的百姓。

    有婦人胳膊上挎着一筐臭雞蛋。看哪個不順眼了,兜頭就砸過去。

    “呸!心可比天還高。放着好日子不過,反倒勾結起外敵,興風作浪來了。”

    也有扔爛菜葉子的。“活該!咱們天元太平盛世,皇帝更沒有虧待你們林家。真是一羣沒心肝的白眼狼!”

    走在最前頭的林國公似是在一夜間蒼老了十歲,原本的烏髮都白了大半。他髮髻被打散,雞蛋液混着口水流了一臉。狼狽的樣子,哪還有半分往昔的溫潤儒雅?

    護送的衙役們都只是虛虛攔着,偶有太過分的,纔會喝斥兩聲。

    進了法場,跪上高臺,林家人已經再不敢哭鬧了。

    臺下一雙雙眼睛憤怒而鄙夷,直令他們脊樑骨發寒。

    在百姓心目中,他們與林國公是一丘之貉。林國公敗了,他們才跪在這裏。若是林國公勝了,他們不也跟着榮華富貴,雞犬升天麼?

    三五十名劊子手們舉着銀光霍霍的大刀,已經就位。

    午時三刻前一瞬,負責監斬的宋楚煊才騎着追風,姍姍來遲。

    協助他的兩名刑部官員立即起身行禮。“微臣參見晉王殿下。”

    “嗯。”

    男人優雅地走至主位,全不理會臺上臺下或怨毒,或敬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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