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順垂頭應了是。等他一走遠,林婭熙瞬間怒了。

    “你放手!北宮沉雪,請你自重。你這樣做,讓人如何看我,又如何看你這位皇帝?”

    北宮沉雪眉頭微擰,但手卻是沒有鬆開。“林婭熙,我的靠近就那麼令你苦惱,令你反感麼?”

    “我......”

    男人自嘲地苦笑。“你是天元的攝政王妃,是宋楚煊的結髮妻子。這一點,我比任何人都牢牢記着,烙印在心裏,此生都無法抹滅。

    你可以選擇他,可以從一開始就對我視而不見。但也請你不要豎起一道高牆,拒絕我哪怕是出於朋友的好意!”

    林婭熙咬住脣瓣,不再試圖抽回手。

    是啊。陰差陽錯間,她和北宮沉雪有着太多的誤會和錯過。平心而論,即使作爲朋友,她待他與宋奕楓總歸也是不同的。

    “對不起。或許你只是關心則亂,而我想多了吧......”

    北宮沉雪松了手上的力道。“你無需道歉,只消如接納宋奕楓那般,肯對我敞開心扉就好。

    只要你在龍華國一日,我便不能看着你若無其事,獨自硬扛下所有。不論那是多久,都讓我陪你走過這一程,好嗎?”

    被他那樣真誠地看着,溫柔以待,林婭熙抗拒不了,只得輕輕點了頭。

    北宮沉雪脫下外氅,罩在她身上,又將人抱起,走下假山。

    帶着人往回趕的李順正看見了這一幕。遠遠望來,美好得似一幅畫,令他不由暗自嗟嘆。原來,主子的心裏從來都藏着一個人,卻可惜有緣無份了。

    --

    針對林婭熙體內殘存的毒素,龍華國太醫院那邊仍是沒有太好的對策。

    北宮沉雪每日都會花上幾個時辰過來陪她。與她聊一些李順道聽途說來的趣聞,或是讓她看着自己蒔花弄草。他知道,林婭熙喜歡這些。

    “養花果然是一門學問啊。我竟不知,內裏還有這麼多的門道。而且,光是看着你擺弄,都挺能陶冶情操的。”

    北宮沉雪淡淡笑着,拿起剪刀,將一支杏色的茶玫瑰剪了下來。“今日我們就用它插瓶可好?”

    林婭熙發現,這是位極有情調和儀式感的男人。她阻攔不及,唯有嘆氣道,

    “哎,多麼嬌美的花啊,又被你給殘忍扼殺了。長在土裏看,還不是一樣,爲何非得裝進花瓶裏呢?還要每天更換一次。”

    男人又剪了些小段的枝葉作陪襯。“養病期間,送給你調劑心情的,怎能說成是扼殺?應該叫物盡其用纔對。”

    少女故意逗他。“既然是給我的,那我就發表一下意見吧。像你那麼擺並不好看,該再偏左一點的。嗯......還是不對。那再高一點呢?”

    北宮沉雪照她說的,調整了老半天。最後,連花匠大神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這次呢?”

    “就......總覺得少了些什麼。許是被你搭配的不協調吧。算了。”

    看着他一本正經,還在孜孜不倦查找原因的樣子,林婭熙撲哧笑了,腳上蹬着被子。

    “皇上,我逗你玩的!你還真信呀。”

    北宮沉雪佯怒,跨步到了竹牀邊,隔着被子撓她癢癢。林婭熙生平最怕的就是這個。在牀上翻來覆去,一邊打滾,一邊求饒,聲音又哭又笑的。

    “誒誒,咱們有話好好說呀。皇上我錯了......哈哈啊......我錯了還不行嗎?”

    北宮沉雪憋着笑,假裝羞惱地問她。“還敢不敢了?嗯?”

    “不敢了,不敢了!小的知錯了!求放過啊......哈哈哈哈......”

    少女捂着肚子,臉也漲得紅紅的。

    北宮沉雪一時看得出神,停了手上的動作。能與林婭熙廝守在一處,看着她笑靨如花,這份單純的愜意和快樂,他嚮往了太久太久。

    平靜下來後,林婭熙才發覺剛剛似乎過於曖昧了。再遇上男人深情而灼熱的目光,她趕忙拉起被子,躺好。

    “那個,我又有點困了,想再睡會。皇上,你快去忙吧。”

    北宮沉雪柔聲笑道,“好。那過會我再來看你。”

    這一段小插曲,林婭熙忘得很快,卻令男人一整天都沉不下心來,處理政務。

    用晚膳時,少女忽然問起。“皇上,天元那邊給你回信了嗎?這都半個多月了,按說也該到了呀。”

    北宮沉雪眸光明滅。“還沒有。等收到信,我會在第一時間拿來給你的。從龍華到天元,山高路遠,哪裏有那麼快。”

    林婭熙卻猶不死心。“快馬加鞭,又有信鴿的話,差不多也夠了。會不會,是信使在路上出了什麼岔子啊?要不,我再寫一封送去吧。”

    北宮沉雪爲她剝好一隻醉蝦,放進碗裏。“嗯,吃了飯再說。”

    少女的情緒復又低落幾分。“那宋楚煊呢......還是沒有一丁點消息麼?”

    男人的心隨之一沉。停頓了下,他輕聲回答。“沒有。”

    --

    林婭熙就如同一朵溫室裏的小花,被北宮沉雪嬌養在花房中。可即便如此,她的身體機能還是迅速地萎靡了下去。每日有大半時光,她都是在睡眠之中度過的。

    窗外的萬物正在緩緩復甦,而裏面的人兒卻總也看不到了。

    李順已經將御書房和皇帝寢宮裏的必需品都搬了過來。現在除了上朝,北宮沉雪時時刻刻就守在林婭熙身邊。

    李順歷來清醒。他一直都曉得,主子和善的笑不過是他示人的面具。可如今,他連面具都懶得戴了。好似隨着攝政王妃的病情加重,他也失去了笑的能力。

    花房內,看着那張沉睡中的臉,北宮沉雪的心仿若被油煎。

    他多想再見到那日她求饒時,肆無忌憚的大笑。卻也很怕她醒着時,要承受他想象不到的痛苦。

    每當他問她疼不疼,林婭熙都只是笑笑。她從不言說,但他也從來都知道。

    當初離開天元國時,北宮沉雪幻想過無數種可能,卻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他們會以此種方式再次相遇。更不曾想到,他還能有機會與她夙夜相對。

    而這一刻,她就躺在自己面前,那樣恬淡安詳,又那樣嬌弱易碎。北宮沉雪不知疲倦般,凝望着她,連時間都彷佛爲之靜止了。

    許久許久,他慢慢俯下身,想要在現實中重溫他夢裏纔會出現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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