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妍忽然想不起來接下來要發生的情節,到底是什麼呢?

    腦海中有個模糊的影子一閃而過,卻怎麼也抓不住,直到馬車在王府門前停下,周妍還是沒有理清頭緒,只得作罷。

    荷香上前打起簾子,周妍彎腰走出車廂。

    正走到車廂門口,那個念頭終於在腦海中成型。

    原書中,周存嶽知道宋懷錦的身世後,與周妍裏應外合,提前得知了宋懷錦的行程,在她出城的必經之路上設伏,宋懷錦中了埋伏,受重傷突圍,被路過的男二所救。

    終於想起來了!周妍一時高興,竟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只聽“砰”的一聲,周妍猛一擡頭,撞在了車廂頂上,登時眼淚就下來了。

    周妍這一下將荷香等人嚇得目瞪口呆,一時愣在當場,還是迎春率先反應過來,將她扶下馬車。

    迎春攙着淚眼婆娑的周妍進了屋,忙招呼拾秋去拿冰塊給周妍敷面,一時間荷風院熱鬧起來,端水的、奉茶的、更衣的、取冰塊的……

    晚間,趙岐安在書房見到周妍不由吃了一驚,指着她額上的紅印問:“你這是怎麼了?”

    周妍最近一段時間沒少在他面前出洋相,至此也不大在乎了,一撇嘴道:“豬撞樹上了,我撞豬上了。”

    趙岐安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一旁的宋懷錦卻“噗呲”一聲笑了。傍晚時分她便從幾個小丫鬟那裏聽說了,周妍今日在王府門口,衆目睽睽之下撞了馬車,驚呆衆人。

    周妍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有什麼好笑的!

    周妍也懶得向趙岐安解釋撞車一事,只將今日回到周家發生的事說了。末了,道:“他似是不十分信我,我幾番試探,他也沒向我透露下一步計劃。”

    趙岐安點點頭:“此事急不得,暫且緩緩,若是引起他的警覺便得不償失了。”

    周妍便問:“那我們接下來要如何應對?”

    “守株待兔,他們按捺不住了會來找你的。”趙岐安淡淡道。

    周妍嘆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又轉頭對宋懷錦道:“宋姑娘,眼下尚不知他們要如何,你這段時日還是待在王府莫要出去爲好。”

    宋懷錦點點頭,道:“嗯,我知道。”

    周妍見她若有所失的模樣,知道她心裏不好受,本以爲這次能引周存嶽出手,可眼下還沒個定數。

    不由嘆一口氣,這世道艱難,誰又能活得容易呢?

    自己被命運捉弄,如今前路渺茫,不知歸途;宋懷錦身爲天命之女,從雲端跌進泥沼,再一步步爬起來。

    趙岐安呢?他如今是大齊尊貴無雙的煜王殿下,天之驕子,理應是意氣風發,策馬揚鞭赴紅塵的恣意青年,可爲何他眉宇間總有化不開的清愁?

    周妍忍不住扭頭去看他一眼。

    他一身月白長袍,臨窗而立,靜靜看着窗外月影,風吹起他的袍角,飄飄如謫仙,彷彿下一刻就要隨風而去。

    說他是一介書生周妍也信,可偏偏這樣清風朗月的一個人,卻是金戈鐵馬定江山,令敵人聞風喪膽的一代戰神。

    若不是在這個位置上,他是不是也會如普通仕子一般,寒窗苦讀,蟾宮折桂?

    一路行到此處,又有什麼是由得選擇的呢?不過都是一些不願向命運屈膝的人罷了。

    自從周妍上次回了一趟周家之後,很明顯周存嶽對她滿意了些,哪怕她這段時日沒給他遞消息也不再催促。

    經過此事,荷香的姿態放低了不少,自己在王府折騰了許多時日,仍一無所獲,這二姑娘悶聲不響就解了老爺一塊心病,再不敢小瞧了她。

    周妍自是不知荷香心中所想,只覺着她這幾日安分了不少,周妍不求她能向着自己,只求她莫要闖出禍事,將來累及自己。

    等了好些天,周家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周妍心中焦急,卻不敢在荷香面前表露分毫,只能自己反覆琢磨是否哪裏出了紕漏,再三回想也沒能想明白這個中緣由。

    晚間去問趙岐安,他也只是道:“莫急,且再等等。”

    周妍知道着急也沒用,便也就放寬了心,耐心等着。

    看了會書,周妍瞌睡上來了,今日中午沒有歇午覺,此時眼皮直打架,看着時辰也差不多,便收拾了書本告退。

    正要走到門口時,趙岐安忽然開口叫住她:“母后想見見你,你後日一早便隨我一道進宮。”

    “啊?”周妍登時驚得瞌睡都醒了。

    趙岐安見她這幅模樣,安撫道:“你不必害怕,母后她老人家很和氣,平日就很喜歡年輕的女孩子,你如往常一樣便很好。”

    趙岐安的安慰沒起任何作用,周妍哭喪着臉,心中哀嚎,那是你自己親孃,對你能不和氣嗎?她再怎麼喜歡年輕女孩子,也不能喜歡周家的女兒。

    不過說歸說,當朝太后點名要見她,她還能不去嗎?

    爲了這趟進宮,周妍挑來揀去,總算有一套湘妃色羅裙還算中意,樣式端莊大方。她的陪嫁中有兩套頭面,她素來不愛插簪帶花,這些首飾還未見過天日,不過明日進宮不好太過素淨,遂從庫房裏翻出來。

    這日一早,天剛矇矇亮,周妍就已收拾停當,匆匆吃了一盞糖蒸酥酪便出了門。

    在大門口上了馬車,才見趙岐安已經在裏面正襟危坐,她還以爲自己起了個大早,不想這人更早。

    待她坐定,向趙岐安道:“讓王爺久等了。”

    趙岐安只淡淡說了句“無妨”,便閉目養神不再理她。

    周妍本有許多話要問他,這皇宮大內有什麼禁忌她是一概不知,萬一行差踏錯可怎麼辦。可這人冷冰冰,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勢讓周妍生生把一肚子話憋回肚裏,差點憋出內傷。

    馬車悠悠穿過長街,轉了幾個彎之後周妍徹底迷了方向,已不知現在身在何處,好在跟在這人身邊足夠安全。

    馬車在宮門前停下,宮門口早有內侍在候着,見他二人下了馬車,忙迎上來:“奴才給煜王殿下請安,給側妃娘娘請安。”

    趙岐安只淡淡一點頭,便算是招呼過了,內侍似乎是見慣了這位殿下的冷淡,依然笑容不減:“現在時辰尚早,陛下剛下早朝,讓奴才請王爺和娘娘先到正陽宮坐坐,稍晚些時候再去仁壽宮給太后娘娘請安。”說罷便去前面引路。

    此時已天光大亮,太陽迎着朝露自東方升起,驅散秋日清晨的寒意。金色的琉璃瓦在日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惹人眼花。

    走在長長的宮道上,四周紅牆高築,殿宇巍峨,飛檐斗拱,無不彰顯皇家尊嚴。

    這便是至高無上的的皇權。

    遠處不時有宮女內侍列隊匆匆走過,這宮中主子奴才不知凡幾,卻感覺不到多少活氣。

    這皇宮像一隻張着大口的巨獸,源源不斷有新人進來,成爲巨獸的養料,滋養它日益強大。

    君看白髮誦經者,半是宮中歌舞人。

    周妍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悲涼,芸芸衆生,都不過是世間一浮萍耳。

    趙岐安身高腿長,闊步走在前頭,忽然意識到什麼,側頭一看,只見周妍被遠遠落在身後,神情有些呆呆的,便停下步子。

    周妍見趙岐安在前頭停下等她,小跑幾步追上,朝他感激地笑笑。

    剛剛跑了一段路,加上今日穿的有些繁複,周妍臉有些紅,笑起來眉眼彎彎,趙岐安驀地想起那年他在紫雲山圍獵時捉到的那隻小狐狸,也是這般溼漉漉的眼睛。

    二人同行了一段,趙岐安忽然問:“你方纔在想什麼?”

    周妍皺着眉頭道:“我在想,宮中貴人何其多,我沒見過什麼世面,要是無心衝撞了哪位貴人可如何是好?”

    趙岐安偏頭,見她說得一本正經,不禁笑道:“我不就是貴人麼?”

    周妍一時錯愕,還以爲自己聽錯了,擡頭看他。

    那個淡漠如水一樣的男子,此刻嘴角掛着淺笑,微微俯首看着她,連眼中也含了絲笑意。

    他這話的意思是......他會護着她嗎?

    太陽越升越高,最後的一點晨霧也散盡了,眼睛忽然被什麼晃了一下,不知是初秋的陽光還是那個淺淺的笑。

    一路跟着來到正陽宮前,遠遠就聽裏面傳來男子的笑聲,能在正陽宮這般放肆大笑的,除了皇帝趙岐豐再不會有旁人了。

    門口小內侍見他二人過來,忙進去通報,裏面笑聲漸止。

    進到正殿,只見上首一個明黃色的身影起身走近。

    “臣弟見過皇兄、皇嫂。”

    趙岐安不及拜下,皇帝一下扶住他的胳膊,笑道:“子衡,你可來了,你侄子今日唸叨了一早上,就等着給你炫耀他新得的寶劍。”

    周妍學着電視裏的規矩,老老實實地行了跪拜禮:“臣婦參加皇上,參見皇后娘娘。”

    眼前的皇帝只顧着與兄弟談笑,坐在上頭的皇后娘娘正逗弄乳母懷中的嬰兒,無人理會她。

    趙岐安正與皇帝說話,忽然想起周妍來,正待說什麼,就被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纏上了。

    “九叔,你好久都沒來看簡兒了,我前幾日贏了父皇的寶劍,你快隨我去看看。”太子趙簡拉着趙岐安的胳膊將他拽了出去。

    皇帝這是在給她下馬威,周妍心裏清楚,只是跪着真是不太好受,地板太硬,膝蓋有些疼。

    這趙岐安真是不講義氣,說走就走,也不管她的死活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