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夫人輕輕推了一下嘉茵，嘉茵方緩過神來，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在想什麼。
周妍用胳膊肘輕輕碰一下宋懷錦，小聲問道：“你與鎮安侯府的陳九姑娘相熟嗎？”
宋懷錦蹙着眉頭想了一下，搖頭道：“不認得此人。”
這倒奇了。
宴席開始，侍女們魚貫而入，將各式佳餚點心奉到諸位賓客面前。
菊花八寶茶、菊花糕、菊花乳鴿湯、龍鳳呈祥銀絲菊花餅……
這些菜品一看就是費了不少心思的，看起來精緻誘人，讓人食慾大開。
周妍拿起手邊的烏木鑲銀箸，將菜品逐個嚐了一口。
這些菜看起來不錯，然而太過清淡，周妍口味偏重，這些菜不太合她的胃口，爲了不辜負主人家一番心意，她還是吃了不少。
宴席過半，賓主盡歡，大家開始閒話家常。覃侍郎夫人恭維忠遠伯爵夫人持家有方，子女皆有大出息，李御史夫人稱讚鎮安侯夫人賢德大度，對子女視如己出……
周妍聽得索然無味，挪了下身子，換個舒服的坐姿。側頭去看宋懷錦，如老僧入定般一動不動，要不是看她眼睛不時眨一下，周妍都要以爲她睡着了。
周妍走了會神，不知怎麼這一會就將話題扯到了她身上。
只聽一個尖尖的嗓音道：“要說好福氣啊，咱們在座的各位誰都沒有周側妃有福氣。當初周側妃正巧在煜王殿下路過時落了水，若是差了時辰，差了地方，這樁姻緣倒未必能成。”
好一個不矯柔做作的女子！
周妍來了興致，瞌睡都沒了，尋聲望去，說話的正是覃侍郎夫人。這位夫人自宴席開始就將在座的賓客都恭維了個遍，怎到她這就話風突變了？再者，一個侍郎的夫人直接向王爺側妃發難，也不怕得罪煜王府，這麼大的火氣，倒像是周妍搶了她夫君似的。
不過這位侍郎夫人看起來都是能做趙岐安孃的年紀了，也不大可能對趙岐安有什麼想法。但也難說，沒準這便是趙岐安的媽媽粉。
周妍被自己猥瑣的想法驚了一下，正要收回視線，卻見覃夫人身旁一位杏色衣裳的女孩兒一臉恨意地瞪着她。
女孩兒應該是覃侍郎的女兒，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年紀，模樣嬌豔不足，清秀有餘，也是個清純小美人。
周妍一看這滿臉戾氣的姑娘便明白了覃夫人爲何這般針對她，不由心裏暗歎，誰讓自己擋了趙岐安的爛桃花。
周妍面不改色，衝着覃夫人笑道：“覃夫人此言差矣，我倒覺得這是我與王爺的緣分，不然怎麼不是別人，偏偏就是王爺呢？”
周妍是如何成爲側妃的，大家心知肚明，不過礙於面子，也不好去戳穿她。
這女人用下作手段當了側妃，還沾沾自喜，簡直是不知廉恥，自己的蓉兒比她強上百倍，連正妃也做得，不過就是沒這女人有手段罷了。覃夫人氣急：“煜王殿下人品貴重，在他眼裏，女子品行自然是首要的。”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煜王是不會喜歡你這種妖豔賤貨的。
看着她二人你來我往，衆人連筷子都放下了，生怕錯過了什麼精彩橋段，像極了喫瓜羣衆。
周妍這幾日本來就有些氣不順，若是換做平日，她也就一笑了之，可今日怎麼也壓不住心中邪火。
周妍心思一轉，像是有些難爲情，羞答答道：“覃夫人不大瞭解我家王爺，他雖然看着冷冰冰的，但其實我們夫妻單獨相處時，他不正經得很，他還說……還說就喜歡我這樣的。”說罷還用帕子捂臉，一副嬌羞不已的模樣，可宋懷錦在她旁邊，分明看到她躲在帕子後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
衆人驚得嘴都忘記合上，這是她們參加一場普通宴會就能聽到的內容嗎？
覃夫人這下氣得臉都白了：“你......你可知廉恥爲何物？”
“覃夫人，你的茶要涼了，快嚐嚐看。”康王妃見二人劍拔弩張，若再這樣下去，怕是不好收場，忙出聲勸阻。
這畢竟是在康王府，覃夫人不好真的惹惱了康王妃，只得作罷。
康王妃岔開話題，衆人又聊起了李御史家嫡長孫的親事，方纔的鬧劇只當沒發生，不過衆人心中怎麼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看着覃夫人急赤白臉的樣兒，周妍只覺渾身舒坦，心情大好。隨手拈了快菊花糕放進嘴裏，軟糯可口，清香怡人，怎麼剛剛沒發現菊花糕這麼好喫呢。
覃繡蓉恨恨看着周妍，又想起她方纔所說，不禁紅了眼眶。
煜王殿下他......他真的喜歡這樣膚淺庸俗的女子嗎？
宴席接近尾聲，周妍向康王妃招呼一聲，便出去更衣，離席前給嘉茵使了個眼色。
宋懷錦怕她又說出什麼驚世駭俗之言，有些放心不下，便跟着一道出來。
周妍沿着花園慢慢走着，這個季節雖沒有百花爭奇鬥豔，但也別有風致，隨之心境也開闊了。
“阿妍。”忽聞背後有人喚她。
正是陳嘉茵，周妍親熱地拉着她坐下。兩人許久未見，一時有說不完的話。
嘉茵想起剛剛席上一幕，捂嘴笑道：“阿妍，你這張嘴可真是不饒人，差點將覃夫人氣暈過去。”
周妍也笑：“誰叫她與我爲難？我又不曾得罪她。”
嘉茵湊到她耳邊小聲道：“那覃繡蓉是覃大人獨女，心儀煜王殿下，一心要嫁給煜王，鬧得衆人皆知。以她父親的官職，煜王正妃無論如何是落不到她頭上的，便想着做個側妃也願意，據說前幾年覃大人就託人跟煜王殿下提過，不過應該是沒成。她死心眼兒，都快等成老姑娘了也不願嫁旁人，覃夫人護短，覺得你搶了她女兒的位置，自然討厭你。”
這其中竟還有這段故事。
周妍不禁有些同情這位覃姑娘，天涯何處無芳草，趙岐安這等有主角光環的人豈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染指的？
她們二人又說了會悄悄話，嘉茵不時瞟一眼周妍身後的宋懷錦，周妍只當作沒看見，也不開口問她。
過了好一會，陳嘉茵終於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問道：“你當真是威遠將軍府的宋姑娘嗎？”
宋懷錦擡眸看她一眼，冷冷道：“威遠將軍府已經不在了，我如今只是宋懷錦。”
見宋懷錦語氣不善，嘉茵一時有些慌亂，忙擺手道：“宋姐姐，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誤會。”
頓了頓又道：“宋姐姐，我知道你處境艱難，但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儘管說。”
這下不禁周妍愣了，連宋懷錦也看着她愣了神，少頃才道：“我並不認得你，我的事你不必費心。”
嘉茵低着頭，手指不安地揪着衣襬，她出來有一會了，再不回去伯母該要派人出來尋她了，可如果錯過這次，她恐怕再沒機會了。
嘉茵咬着嘴脣，躊躇半晌，才鼓起勇氣擡頭問：“宋姐姐,你可曾有懷玉公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