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母親出事葉璇趕緊去追,然而沒跑幾步身後突然哐噹一聲,回首一看,頓時嚇白了臉。

    眼前的房屋像驅邪大師手裏的銅鈴一樣晃個不停。一陣狂風襲來,毫不留情捲走了廚房整個屋頂。

    泥土刷刷直落,茅草滿天騰飛,整個院子頓時陷入了劇烈的咆哮與顫抖中。

    葉璇從小到大從未見過這種場景,嚇得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突然,她回首看了眼母親離開的方向,陰冷的眸光裏閃過幾抹狠意。下一秒她不顧一切衝回了屋子。

    就在她剛靠近屋檐時,一間房梁突然轟的一下倒塌,驚得葉璇連連後退,腳下不穩重重摔進了泥水裏。

    風雨飄搖,房梁和柱子搖搖欲墜,葉璇來不及多想立即衝進屋子,直奔奶奶住的裏屋。一陣翻箱倒櫃後終於找到了一個雕花木盒。

    人老了多少會存點棺材本,父親好賭母親懶做,顯然是靠不住的。若她沒猜錯,奶奶的棺材本就在裏面。

    打開一看,果然。

    如今她雖然嫁進了許家不用捱餓,可許家錢財由許母管着,她是半分也動不到。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等她有了這些東西日後一定會賺得十倍百倍。

    這時屋頂再次發出駭人的聲響,茅草滿天散落。

    沒有了屋頂的房間很快開始漲水,不一會功夫就淹到了葉璇的腳踝處。眼看房子就要塌了她趕緊抱了木盒匆忙逃命。

    然而她剛逃出裏屋腳下卻突然被人拽住,“璇……璇兒……救,救救爹。”

    低頭一看,是父親。

    葉鐵軍被扁擔打暈後便被葉璇安置在外屋的牀榻上,興許是雨水的沖刷抑或是難忍的疼痛,總之是醒了。

    碗大一樣的房梁混着一堆草木砸在他的身上,半截身子掩埋在泡了水的廢墟里,拼命的將腦袋擡出水面,艱難地伸出一截黑乎乎的手求救着,模樣十分狼狽。

    “放開我,放開。”葉璇眼露兇光,一腳踹向父親。

    葉鐵軍的手被踹開,腦袋兀地垂入水裏,一隻手拼命撲騰求救然而葉璇早已離他而去。

    她本不信什麼山體會滑坡的鬼話,可當她親眼看到房屋被毀,巨聲滾滾,便不由不信。

    如果她猜得沒錯,剛纔在院子裏聽到的那一聲巨響大概就是山體崩裂了吧。

    如今,她自顧不暇哪還顧得了別人。

    葉璇前腳剛逃到院子,後腳轟隆一聲身後整座院子徹底坍塌。

    雨裏,她緊緊抱着木盒往父親的方向深深鞠了個躬,眼神恨恨道,“父親你放心,女兒一定會替你報仇的。葉知秋,你給我等着。”

    葉璇逃出村莊的時候,再次一聲巨響,山間巨石滾滾,砰然天驚,空中陰霾沉沉。

    砰,砰,砰……大量的沙石與草木,裹挾着滿腔憤怒涌進村莊。滾落的山石個個如催命的閻羅面目猙獰,呼嘯而下的山水從山體裏噴涌而出,如脫繮的戰馬衝向村莊。

    在大自然面前,人類終歸是渺小的。

    面對這鋪天蓋地的災難,葉璇猶如一隻螻蟻般被死神追着驚慌逃竄,眼神裏充斥着令人心驚肉跳的恐懼。

    ——

    “少夫人你醒了。”

    葉知秋醒來時春秀正給她喂藥,見她醒來驚喜不已。

    葉璇習慣性的想要翻身起來,卻發現她的手掌被纏成了一個大沙包,“我的手?”

    春秀放下藥立即上前攙扶她坐起,“少夫人你別擔心,大夫已經來過,你的手和腿已無大礙。”

    葉知秋這才注意到她的腳也被裏裏外外纏成了個大糉子。

    她環顧四周,驚訝道,“春秀,我們怎麼回來了?”

    “少夫人有所不知,我們離開府上多日,老太太實在不放心便派人來尋,這纔將受傷的你擡了回來。”

    蘇家人找到她時,她正昏迷在樹林裏。躲在遠處的雲想直到親眼看見她上了蘇家的轎子才肯離去。

    葉知秋晃晃腦袋,往事立馬逆流回腦海,急問,“我母親怎樣了?還有,還有葉家村的村民他們還好嗎?”

    “少夫人放心,老夫人已妥善將葉夫人安置在了府上,如今已請郎中看過,葉夫人身體已無大礙,只是還需靜養一段時間。”

    春秀將她昏迷這段期間所發生的的事情統統告訴了她。

    “至於,至於葉家村那羣人……”說到葉家村村民,春秀的臉上跟結了霜一樣,能凍死人。

    當初若不是他們袖手旁觀不肯出手相救,少夫人也不至於傷得這麼重。更可惡的是少夫人的母家,個個都是喫人的老虎,恨不能扒少夫人的皮飲少夫人的血。

    “他們怎麼了?”葉知秋一臉焦急。她倒不是緊張葉璇等人,而是擔憂那些村民,說到底他們也是無辜的。

    山體滑坡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一個村莊的人都會葬送於此。她事前若不知道還好,可知道卻不能施救,那和幫兇又有什麼兩樣。

    奶奶從小教導她,救死扶傷是醫生的天職。

    大概是從小敬畏醫生肩膀上那沉甸甸的責任,而恰巧她又是個古靈精怪活潑好動的,所以未敢輕易從醫。

    然而她卻親眼見到奶奶爲了救一個瀕臨死亡的患者在手術室奮戰十幾個小時,也親眼目睹過失去親人的家屬在醫院哭得肝腸寸斷,進了急救室。

    “葉家村……毀了。”春秀低着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畢竟是少夫人的家,被毀了心裏一定很難過吧。

    然而,一切卻好似在她意料之中,雖緊蹙着眉頭卻並不驚訝,只追問道:“我不是問你村子,我是問村子裏的人。他們還好嗎?有沒有逃出來?”

    見少夫人急得直咳嗽,春秀趕緊遞上水,“少夫人你彆着急,先喝口水。”

    如今她哪兒還有心思喝水,連忙用手推開,一雙汪汪大眼盯得春秀直髮憷。

    “少夫人放心,他們沒事。”春秀嘟囔着嘴巴,負氣道。

    都說好人不長命,壞人禍千年。少爺那麼好的人卻受盡病痛的糾纏與折磨,可那些見死不救的葉家人卻能順利的逃過此劫。

    這叫春秀心裏如何能舒暢。

    “那就好。”她長舒一口氣,懸在心裏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醫者父母心,跟在奶奶身邊耳濡目染,久了也早已對生命有了新的認知與理解。

    人分好壞,但每個人的生命在醫者眼裏卻都是一樣的,並無無好壞之分。

    然而她的反常卻被春秀看在眼裏,她試探問道,“少夫人,你不恨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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