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楠回到西苑沒去主屋,而是直接去了耳房。

    房間裏,春秀正給葉知秋換藥,忍不住心疼道,“少夫人,下次再遇到危險一定要躲遠一點,保護好自己好嗎?”

    “傻丫頭,我知道了。”

    原主這副身軀雖有些營養不良,但長期的勞作卻讓這副身體素質很好。若是換了新代那副嬌滴滴的身子,怕是經不起幾次折騰。

    她受傷了?

    門外,男人劍眉緊蹙,神色間有了一絲愧疚。

    “誰?”

    葉知秋覺察有人,突然厲喝一聲,迅速遮住自己白皙的手臂。轉身一看,是蘇楠。

    “是你?你怎麼來了?”她的聲音明顯有些不高興。

    男人視若無人,大步而落,“這是我的家,這個理由夠嗎?”

    春秀見勢不對,趕緊縮着腦袋退了出去。

    “你現在不是應該在前廳跟你的林妹妹濃情蜜意嗎,怎麼還有閒心到我這兒來?”她的話隱隱透着一股子酸味。

    他望着她,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聲音破天慌的溫柔了許多,“還疼嗎?”

    然而他的溫柔反倒讓她有些不習慣。

    “無所謂,習慣了。”說完轉過身不去看他。

    這男人好似有一種魔力,這兩天每每對視,她的心臟就不受控制的悸動。尤其是那雙眼睛,比她之前看到的任何時候都要攝人心魄。

    大概是爲了化解尷尬,葉知秋突然道,“對了,既然你來了也省得我跑一趟。”

    說完轉身出去,不一會兒便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藥走了進來。

    男人立馬捂住鼻子,“這是什麼?快拿開。”

    這藥是比平常的苦了些,可這麼大個人了不至於吧。

    葉知秋輕輕攪拌後放在他的面前,耐心解釋這藥的功效,“良藥苦口,這藥苦是苦了一點,可對消除你體內的毒素切有很大幫助。”

    他掃視一眼,眉頭再次皺了起來。良久,開口道,“沒用的,我所中之毒我自己清楚,藥石無醫,白受折磨罷了。”

    “你不試試又怎會知道沒用呢?”葉知秋繼續道,“再說了,即便這藥不能徹底消除你體內毒素,但至少能將你體內大部分毒素排除。你這般諱疾忌醫,難不成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

    男人的聲音不耐煩起來,“你都說了無法根除,那要我喝來又有何用?”

    以往都是別人哄她吃藥,她還從未哄過別人,葉知秋也有些火了,“你知道你發起病來有多可怕嗎?你知道那場面有多失控嗎?……”

    “夠了。”男人厲聲打斷,揚手將藥碗摔在了地上。

    烏黑的湯藥灑了一地,散發出更加濃烈的中草藥味道。

    屋子外,春夏嚇得一哆嗦。

    男人陰冷狠厲的神情宛如地獄修羅,一寸寸逼近她的臉,似有滔天怒火壓在心中,“你也覺得我很可怕對嗎?你也覺得我與怪物無異對嗎?既如此,那你爲何還要救我?”

    男人怒火滔天,有那麼一刻,葉知秋也有些被嚇住。

    然而很快她便穩住了心神,用毫不示弱的口氣步步逼退着對方,“姓蘇的你給我聽好了,如果我覺得你可怕我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裏,如果我覺得你是怪物我昨晚就不會救你,更不會費勁心力給你尋藥。把你當怪物的不是我,而是你。”

    葉知秋說完大步離去,臨走前丟下一句話,“蘇楠你給我記住,只要有我葉知秋一天,我就不會讓你死。”

    ——

    那天后,葉知秋再也沒有見到過蘇楠。

    門前石梯上,葉知秋正托腮發呆,手裏的樹枝胡亂在地上寫着什麼東西。

    春秀從屋裏出來,手裏端着藥,“少夫人,這藥還送嗎?”

    幾天來春秀每天都送藥,可每次到了門口就被秦浩接了過去,連蘇楠的影兒也沒見到。

    葉知秋沉默須臾,突然望向主屋的方向扔掉樹枝起身離開,“送,幹嘛不送。”

    想拉着她陪葬,沒門。

    女人憤憤離去,地上靜靜躺着一個人的名字——蘇楠。

    半柱香後,葉知秋再次從房間裏出來,手裏多了一個包袱,而簡單的農裝穿在她的身上竟也毫不違和。

    春秀送藥回來,見此情形趕緊上前接過包袱,“少夫人,這些粗活你吩咐一聲就好了。對了,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葉家村。”

    ——

    上次爆雨後,柳縣的日頭報復性地比往日更毒了,兩人出了府僱了輛馬車直奔葉家村而去。

    葉家村經此一事已然變得面目全非,這幾天村民們在村長的指揮下,在村口搭建了兩處臨時居所。男人一間,女人一間。

    所謂臨時居所不過是幾根樹枝木頭再混上些擋風木板與乾草搭建的草棚,風一吹四周的柱子就嘎吱作響。

    中午,草棚前的空地上幾個孩子正嬉笑打鬧,見有陌生人來嚇得趕緊躲進了屋子。再出來時身旁便多了幾位手持擀麪杖的婦女。

    護住身後孩子,警惕道,“你們是?……”

    “你們是蘇府的人,我認得你,上次我在蘇府見過你。”其中一婦人指着春秀,脫口道。

    “嗯。”葉知秋點頭。

    她穿成這樣又帶着斗笠,白紗將面龐更是遮了個嚴實,認不出也無可厚非。

    有着原主記憶,眼前人的名字她大概也都對得上號,對爲首的婦人道,“劉嬸,我是知秋,你還記得我嗎?”

    “葉知秋?”一聽這名字,大人小孩嚇得趕緊後退,捂着眼睛不敢看她的臉。

    無疑,那道胎疤是村子裏所有人的噩夢。

    他們的反應葉知秋早有預料。

    不但沒生氣反而邁着步子繼續向前。笑着說道,“嬸子你們別怕,這次我們來是想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到你們的,並無惡意。”

    說完看向春秀,春秀趕緊打開包袱從裏面拿出一袋包子遞給孩子們。

    見有喫的,孩子們已顧不得手上的泥土紛紛伸手去接,卻被婦人們用眼神制止了。

    這段時間流寇四起,周邊本就不太平,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葉知秋明白他們在擔心什麼,爲打消他們的顧慮索性直接拿起一起包子咬了下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見她無事,這才放下心來讓孩子們喫。

    孩子們個個喫得如狼似虎,可婦人們卻有也沒喫。

    春秀有些惱了,“怎麼?我們少夫人都親自嘗過了還怕有毒嗎?不喫就還回來。”

    見她上前奪包子,婦人趕緊捂着包子陪笑,“你看你說的,這麼好的東西怎麼會有毒呢。這不我們剛喫過,現在還不餓。”

    其他人也都紛紛附和。

    日上三竿,卻遲遲不見村裏其他人回來喫午飯。

    葉知秋忍不住問道,“劉嬸,現在時至中午,怎麼不見其他村民呢?”

    劉嬸這纔想起鍋裏還熬着粥,拍拍圍裙趕緊回了廚房,邊走邊道,“現在村子被毀又流寇四起,沒個避難的屋子怎麼能行。這不甭管男女老少只要稍微有點力氣的都去村子裏幹活了。”

    聽她這樣一說葉知秋才明白過來,爲什麼這裏不是孩童就是手腳不便的婦人。

    劉嬸給竈膛裏添了把火,繼續道,“中午的日頭很毒,來回可耽誤不少時間呢。爲了趕工期村長和大家夥兒就決定只能讓婦人們帶了飯去,草草的就地喫上幾口。

    和往常一樣,婦人們從鍋裏盛出半盆野菜粥放在桌子上,一羣孩子爭先恐後圍了上來,各自手裏捧着一個像碗一樣的葫蘆瓢,眼巴巴地等待着“大家長”的分食。

    “別搶,都有。”

    本就沒幾顆米的粥,落進孩子們的“碗”裏,變得更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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