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丫鬟婆子們不禁暗暗佩服起她的勇氣來,同時也羨慕起春秀有這樣敢爲自己出頭主子來。

    在這個時代,人生來就是不一樣的。打從孃胎裏,就已經被註定。

    有的人一出生就是王侯將相,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利和無比的榮耀,他們自由、快活、居高臨下。而有的人,從落地那一刻就註定了這輩子要爲奴爲婢,毫無人權自由可言。

    人人生而平等?真的可以平等嗎?

    在當今這個時代背景下,要做到人人平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簡直比登天還難。

    然而不管怎樣,能有這樣想法並敢於說出來的人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蘇楠心底彷彿被什麼觸動了一般,看向她的眼神,悄然多了一絲敬佩。

    大概林姨娘也沒想到,這鄉下來的野丫頭竟這般的口齒伶俐。

    之前她就聽林晚晚提過,這丫頭不好對付。

    當時還想,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面沒進過學堂的粗鄙之人。連大戶人家的規矩都不懂,隨便挑個錯處就能拿捏了去。

    可今日一見,果然。

    然而她能有今天,也不是喫素的。

    她仰頭一笑,彷彿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生而平等?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若人人生而平等,哪來的尊卑有別?若人人生而平等,這天下豈不大亂了嗎?”

    她轉身看向春秀,鄙夷之神毫不掩飾,“有些人生來就是奴才命,當牛做馬不過賤命一條,別說今兒個打了,就是殺了又有何妨?”

    在林姨娘眼裏,十個春秀的命也抵不過林晚晚一條命。若是在林府,怕是早就被她亂棍打死了。

    這時候,蘇母在王姨的陪同下匆匆趕來。一進院子直奔蘇楠而去,“楠兒,你沒事吧?”

    “娘,我沒事。”他的聲音不似以往那麼冰冷。

    “沒事就好,真是嚇死爲娘了。”

    剛纔聽下人稟報,蘇楠險些受傷。蘇母一路忐忑狂奔,直到親眼見他沒事才終於放下心來。

    “知秋,你的臉?”

    蘇母這才發現葉知秋摘掉了面紗,頓時驚住。

    上次葉家村來鬧事,府裏便傳開了,說少夫人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是因其臉上有胎疤,奇醜無比。

    蘇母感恩她救了蘇楠,便命人不許再傳,然今日一見,不但沒有胎疤反而生得如此標誌。

    蘇母欣喜的表情,林晚晚看在眼裏恨在心裏。

    她不知從哪兒打聽到葉知秋的臉上長着一條蜈蚣疤痕,奇醜無比。便想着當衆摘了她的面紗讓她出醜,卻不想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見狀,趕緊上前哭訴道,“祖母、伯母,你們一定要替晚兒做主。晚兒從小沒了孃親,長這麼大連爹爹都不捨得動一根手指頭,卻……”

    說到後面,她惡狠狠看向葉知秋,心裏的嫉妒與怨恨像燎原的火苗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蘇夫人一甩雲袖端放腹前,神情冷然,根本不予理會。

    她也不糊塗,林晚晚有多強勢她自是清楚的。這纔來府上沒幾天就攪得不得安寧,這次更是險些傷了她的寶貝兒子。

    她平日裏是寵她溺她,可若是敢傷她兒子,便是誰的情面她也不會給的。

    見蘇夫人這副神情,林晚晚哭得更兇了,“若今日之事就這麼算了,傳出去我還怎麼見人?還有何顏面活在這世上?還不如死了算了。”

    話落,林晚晚猛地轉身朝身邊的柱子撞去,

    所有人都驚住了,唯有葉知秋與蘇楠兩人,面不改色立於原地。

    林姨娘眼疾手快,趕緊上前攔住,“晚兒你這是做什麼?你祖母一定會還你個公道,你可千萬不能幹傻事啊。”

    葉知秋輕蔑一笑,緩緩道,“你們放心,她是不會真的尋死的。”

    林姨娘恨恨回頭,眼神怒不可遏,“葉知秋,你別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們。”

    葉知秋不甘示弱道,“你們不就是想要個說法嗎,好,只要林姑娘給春秀道歉,我任由你們處置。”

    “小姐。”春秀想也不敢想林府千金會給自己道歉,一張臉驚得慘白。

    她拍拍春秀的手,輕聲安慰道,“別怕,有我呢。”

    “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在我眼裏你從不是下人,我更不會放任別人欺負你。若連你我都保護不了,我還怎麼保護自己,還怎麼實現我的理想?”

    春秀感動得熱淚盈眶,一旁的丫鬟婆子更是打心眼裏,對這個鄉下來的少夫人肅然起敬。

    林晚晚氣得臉都綠了,指着春秀惡狠狠道,“讓我給她道歉?葉知秋你休想。”

    “夠了。”

    一直沉默的老夫人突然怒道,一時間所有人都住了嘴。

    然而,林姨娘顯然不會就這麼輕易算了。

    她沉默須臾,甩袖道,“老夫人,晚兒是我和雲海的命根子,卻叫您家少夫人爲一個下人給打了,今天這事您看着辦吧。”

    葉知秋還想說什麼,蘇夫人趕緊搖頭制止,示意其不要輕舉妄動。

    老夫人暗暗嘆息一聲,無奈地看了葉知秋一眼,垂下頭去柺杖一跺,厲聲道,“來人,家法伺候。”

    一聽動家法,蘇楠平靜的眸子忽然兀地一沉。

    春秀更是嚇得兩腿一軟,直直跪了下去。哭着哀求道,“老夫人,使不得,使不得……”

    葉知秋沒見過家法,根本不知道它的厲害。心裏想,不就是受點罰,用得着下跪求情嗎。

    趕緊去拉春秀起來,可春秀說什麼也不起,不斷磕頭求請。

    林晚晚笑得陰險狡詐,一副等着看好戲的神情,狠狠瞪了葉知秋一眼。

    春秀磕破了腦袋,撞在地上的聲音聽得人心裏咚咚直顫。

    “……整件事與少夫人無關,都是婢子的錯,要罰您就罰婢子吧。少夫人的腿纔剛有了起色,此時若動家法,一定會落下殘疾的,求老夫人開恩,饒了少夫人這一次吧……”

    聽到這,林晚晚心裏更加興奮起來:若是葉知秋那個賤人真的落下殘疾,豈不正好。光有一張漂亮臉蛋又有什麼用,到時候我看她還拿什麼跟我搶蘇楠哥哥。

    想到這裏,她不禁覺得這一巴掌捱得值,恨不得立馬執行家法。

    眼看春秀越磕越重,老夫人怒斥一聲,“來人。把這刁奴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話音一落,幾個小廝立即上前將春秀拖了下去。祈求的聲音這才漸漸遠去。

    蘇氏祠堂。

    葉知秋面向祖宗牌位而跪。

    下人取了一長方形盒子前來,交於翠蘭。

    翠蘭呈上。

    一打開,是一條長長的帶刺毒鞭,光是看上去就讓人覺得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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