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家轉身,用一種不懷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秀大妹子一眼,露出一排黃牙,邪笑道,“好啊,看在我蘭大妹子的面上,我黃某人就再給她一個機會。”

    蘭姨連連道謝。

    求情成功這本是一件好事,可蘭姨雙手卻不由緊緊扣在了一起,眼神始終不敢看人。

    王母正疑惑,只見那姓黃的東家,轉過身來冷着臉對她道,“因你偷懶,所以今天這場子就歸你一個人做了,什麼時候打掃乾淨了再什麼時候走。不過我警告你,若是再讓我逮到你偷懶,立馬給我滾蛋,而且一分錢也別想拿到。”

    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做了活還不給錢。

    要是依着王母以往的脾氣,早就給懟回去了。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若是丟了這活計,她的莊兒就得捱餓。

    如今他身子剛好一點,可不能給餓壞了。

    “是是是,小的不敢了。”

    王母接連說了三個是,又是點頭又是哈腰,直到東家領着蘭姨去了裏屋纔敢直起腰板來。

    他們這是去哪兒?

    王母看向兩人離開的方向,滿臉疑惑。

    “看什麼看?還不趕緊幹活去。”小跟班瞪眼喝道。

    王母嚇得趕緊縮回脖子,忍着胃裏的難受繼續清掃屠宰場。

    而那小跟班則一臉賊眉鼠眼的跟了上去,趴在門縫邊往裏偷瞧,兔頭麞腦,醜態畢露。

    ——

    采薇母子雙死的消息很快便傳了出去。

    郭老頭坐在大牢裏,嘴裏不斷做着祈禱。

    不知爲何,這段時間郭老頭老是感到惶恐不安,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外面一有風吹草動他第一個衝上前打探消息。

    算着日子,女兒這幾天便要生了。

    可他對女兒的情況一點也不瞭解,不安使得郭老頭這短短几天,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此時,突然聽到有獄卒在議論什麼。

    郭老頭趕緊停下,扒在牢門上想聽個清楚。

    然而下一秒,老頭子突然轟地一下癱坐在地上,神情木訥,兩眼呆滯,整個人就跟丟了魂一樣。

    “走了,都走了。”

    就連那還未來得及謀面的外孫兒也沒活過第二天。

    他坐在冰涼的地上似乎感受不到冷,一雙凹陷的眼睛裏漸漸蓄滿了淚水,無聲落下。

    滴滴似血,砸在枯槁的手背上暈出那破碎不堪的形狀來。

    沒了。

    他的女兒沒了。

    他生活下去的全部希望,也都沒了。

    不知過了多久,郭老頭好似流乾了這輩子最後一滴眼淚,他的面色形如棺材裏走出的死屍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他藉助着牆面的力量,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

    眼神絕望得就跟死人一般,沒有生命的曙光,沒有掙扎的力量,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那些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隨着女兒的離去,全都崩塌了。

    他佝僂着身子立在昏暗的光線裏,像一張隨時都將被風吹走的落葉,卻又恍然像一隻不甘戰敗投降的將軍。

    突然,他迸發出全身的力量,朝着女兒死去的方向,張開雙臂振臂痛呼道,“薇兒,爹來了。”

    此聲驚呼,獄友們嚇了一跳,紛紛探出頭查看情況。

    然而下一秒,郭老頭突然像一支離弦的箭一般,猛地向對面堅硬的牆上撞去……

    一聲悶響,一道瘦弱的影子轟地倒下。

    郭老頭——死了。

    當王母拖着一身疲憊回到家時,卻發現兒子不見了。

    她將院子裏裏外外找了個遍,依然沒有。

    會去哪兒呢?

    王母眸色一緊,陡然慌了,立即摘下圍裙,也顧不得身上一身的豬血味就往街上走去。

    果不其然,剛出村子,便聽到有人說見到王莊去了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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