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瑩悶悶不從。

    “彩瑩,彩瑩……”蔣嬤嬤低低喚了她好幾聲,她才勉強答應下來。

    “是,楚大人。”

    見她應下,蔣嬤嬤大鬆了一口氣,如今小姐還關在天牢裏,她們這些做奴僕的還是不要給小姐惹麻煩纔是。

    沉着冷靜對楚南辭道,“楚大人放心,我與彩瑩一定會將蘇少夫人給照顧妥帖。”

    “那就好。”楚南辭說着,衝一旁的衙役道,“來人,帶她們下去。”

    就這樣,蔣嬤嬤與彩瑩被衙役帶去了葉知秋的院子裏。

    ——

    山裏的空氣清新而又香甜,素衣圍裹的言辭師太順着山裏的羊腸小道上了山。

    漆黑的山洞,透着股股森冷,饒是火爐裏火星四躥,也依然讓人感到陣陣骨頭髮涼。

    言辭師太被人領着,一步步邁進了這座齊雲閣最心臟的山洞。

    她不同於山裏這些長居的人,洞穴裏陰冷的氣息讓她微微皺了眉,不覺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來到中心處,一眼望去,整個山洞燈火通明,白髮老人端坐在恢宏霸氣的椅子上,下邊規規矩矩立着兩排持劍的手下。他們個個黑衣黑帽黑鞋,站在那就跟被人點了穴一般,不知道的還以爲是燒焦了的木樁。

    山洞給人一種壓迫感,言辭師太跟着領路人一路來到了楚南辭坐下石階的最根處。

    “閣主,人到了。”

    齊布楚沒有說話,一揮手,那人轉身離開,留言辭師太一人佇立在大堂中央。

    言辭師太全身素白沒一點顏色,頭上戴着的白色幃帽更添了一份清冷。

    她站在原地,毫不畏懼,冷冷出聲道,“齊閣主就不怕我出爾反爾,從此遠走天涯不再回來嗎?”

    齊布楚得意地笑笑,一揮手讓所有人離開山洞。

    其身邊的親信有些不放心,欲留下來護他安全,卻被齊布楚給拒絕了。

    等一衆人離開,山洞裏就只剩他與言辭師太兩人。

    他緩緩起身,目光如炬,始終落在她的身上。

    順着石階,一步步朝她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極其沉重,像是踩在那些支離破碎的往日碎片上一般。

    小心翼翼,而又五味雜陳。

    宛如走過一個世界那麼久。

    終於,他來到她身邊。兩人約莫一尺的距離,不算近卻也算不得遠,山洞寂靜,彼時彷彿能聽到對方心跳的聲音。

    離開金城這些年,他好像還是第一次如此認真的去聆聽過一個人的心跳聲。

    突然,他大手一揮,一道風力從言辭師太臉前刮過,頭上的幃帽倏地一下,被吹落在了一旁的石柱上,露出師太那張清秀的臉龐來。

    她還是這麼美,好似這十幾年的歲月獨獨沒有在她的臉上刻下痕跡。清秀的面龐,端莊的五官,勻白的膚色……

    言辭師太沒想到齊布楚會突然擡手,掀開她的幃帽。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明亮的眸子忽地一顫,宛如受驚的小野兔。

    小時候,他就常常喜歡這般捉弄於她,而她每次的反應就跟此時一樣,像是走失的小梅花鹿,被林間的風來葉去而驚得雙目含光,不知所措。

    齊布楚有些看呆了。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神態。

    一切的一切,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她還是她,可他,卻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壯志凌雲的齊布楚了。

    良久,他收回目光。語氣堅定,緩緩開口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憑何這般肯定?”她挑眉問道。

    齊布楚花白的鬍鬚,微微顫動了兩下。忽地,嘴角扯過一抹輕笑,眸底卻掠過一片澀然,“就憑我們十幾年的相識,以我對你的瞭解,你答應過的事情就絕不會食言。”

    是啊,她答應的事情絕不會食言。

    可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騙了她。

    說來,還真是諷刺。

    女人笑笑,“人活一世,不是所有人都像師兄你一樣,事事唯有利益可言,樁樁以計較得失爲重。師父常教導我們,人活在這個世上也就那麼幾十年,得通透,得問心無愧,得活明白了。不要臨死了還稀裏糊塗,不知此生意義所在。”

    如今,她明知道此行有危險,卻仍不願學他般做個背信棄義忘恩負義的小人,從而一走了之。

    齊布楚輕蔑一笑,神情微怒,可到底還是沒有發作。

    要是換作是旁的人,此時怕是早已身首異處,哪兒還有命繼續站在他跟前。

    註定的,她是他此生的心劫。

    縱使當年他跨過了自己心裏那道坎,說服了自己心安理得的去獲得去享受,可歲月卻常常在他耳邊低語着她的名字,揮之不去。

    又好似幻化成了她的聲音,一遍一遍地在他耳邊說他是賊。偷取了本不該屬於他東西的欺師滅祖的賊,丟掉醫德換取了假性快樂而無限麻痹自己的賊,拎不清孰是孰非被銅臭薰得面目全非的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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