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葉知秋從屋子外走了進來,衆人見狀紛紛低下頭去。

    只見最開始哽咽的那人,捧着手裏的錢袋子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起身來到葉知秋跟前,對她道,“少夫人工錢我不要了,只求少夫人能留下小的。”

    怕她不答應,又趕緊握緊拳頭展示手臂力量補充道,“少夫人放心,小的喫得少而且有使不完的力氣,若是少夫人肯留下小的,小的必定當牛做馬報答少夫人。”

    他識得幾個字,原本在縣衙幫那些好喫懶做的衙役做做苦差賺些銀子養活家人,後來薛冠玉倒臺楚南辭接手了縣衙,這段時間縣衙大整頓,上上下下的人都查了個底朝天。

    衙役們個個提心吊膽兢兢業業,再不敢翹着二郎腿喝着酒指使別人幫自己幹活的了。那人沒了這份散工不說,還被縣城其他掌櫃所排擠,都稱他是衙門的走狗。不但不給他好臉色,就連比別人少一半的錢也很難再接到活。

    一旁的春秀湊近主子跟前,小聲將此人情況向她說明。

    葉知秋不動聲色,擡眸看向那人,淡聲問道,“爲何想要留下?”

    “因爲,因爲我喜歡學堂。”那人不假思索道。

    他的回答讓葉知秋有些喫驚,在如今這個特殊的環境下,人人食不果腹求食不求學,喜歡飯堂的人大有人在,卻鮮少有人能說出喜歡學堂這種在當時顯得十分荒謬的言語來。

    她心中波動,卻並不表露。她有她的顧慮,不知道此人到底是真喜歡還是隻是爲了謀得一份差事從而故意迎合與她。

    眼觀鼻鼻觀心,想了想道,“我這裏可不是什麼人都收的,想要留下來得有些本事。”

    那人見留下來有望,掩飾不住地興奮,“需要什麼本事少夫人但說無妨。”

    葉知秋圍着那人轉了一圈,仔細打量了一番。這人常年在外做苦力,身上的衣服滿是補丁袖口與肩口等地方更是好幾處被磨爛。不過雖然一身行頭寒酸是寒酸了點,但卻比起身邊同行人倒是顯得十分乾淨。一雙手滿是老繭但卻不見一點污泥,臉上也是乾乾淨淨的,倒很是有些讀書人的樣子。

    葉知秋轉動着眼珠,“想留下來也行,不過我得考考你。聽說你念過些書識得些字,可是真?”

    “確有其事,稟少夫人,小的小時候跟在祖父身邊確實讀過幾天書,。”那人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想了想慌忙又趕緊解釋道,“不過……不過小的資質愚笨學無所成,登不了大雅之堂,斷然不敢在少夫人面前獻醜。”

    “無妨。”葉知秋打斷道,“你無須緊張,只當這是尋常問話便是。”

    見如此,那人只得硬着頭皮面對。

    小時候他曾有幸被父親送到祖父膝下待過兩年,可沒幾年祖父便駕鶴西去,這些年他常年爲幾口喫食奔波,祖父曾教他的那些東西早就忘得個七七八八了。此時他滿腦子都在回想,渾然不知自己的手心早已冒出了冷汗。

    葉知秋見他此番緊張,倒也並不爲難於他,問道,“若你爲師,該當如何教育學子?以何爲重?”

    那人聞言,心裏放鬆不少。他的祖父就曾做過夫子,以前祖父最大的願望便是他能如他一樣也能爲人師表。在祖父身邊耳濡目染多年,別的不敢說,這論爲師之法倒是難不倒他。

    他思忖片刻,不似剛纔的怯場昂首挺胸道,“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荀子曾有言:“明師之恩,誠爲過於天地重於父母多矣。國將興心貴師而重傅。”可見爲師者的重要性。想要成爲一個好老師,第一要有愛心,要擁有能教育好學子的信心與決心,將學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諄諄教誨。第二要擁有極其紮實的極其豐富的專業知識,可謂海不涸而河有水。第三要具有寬廣的胸懷,爲師者不僅僅要教書更要育人,須得自己心胸寬廣纔有可能教育出出色有抱負的學子來。第四正確的引導,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爲師者應以教導引導爲主,找準方法激發學子們的興趣,亦師亦友,讓學子們在知識的海洋裏找到樂趣。第五要尊重個體差異化學會因材施教,如今咱們大邑的夫子大多將學子一視同仁,不考慮每個人的天資差異與家庭情況,填鴨子一般只管教根本不注重孩子們是否能有效的吸收知識。這第六嘛就是要不斷的學習,業精於勤荒於嬉,正所謂活到老學到老。積極主動學習更多的知識,結合我們大邑國的國情,將孩子們塑造成棟樑之材。”

    “對了。”那人停下,突然想到什麼說道,“還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反思。孰能無過,就算是夫子也有犯錯的時候,這個時候就需要夫子自我反思,只有自己正了纔不會將學子們帶到溝裏去。”

    那人說得眉飛色舞興致高昂,就像是站在三尺講臺上的教書先生一樣,侃侃而談。同行之人無不投來欽佩的目光,想不到此人平日裏畏畏縮縮毫不起眼,可一說到教書育人便渾身散發着金光。

    之前他爲朝廷跑腿做事,薛冠玉一倒便被大家夥兒孤立欺壓,可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

    大家夥兒看他的眼神,不由得多了三分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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