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下到一半兒,中間上來幾人，其中一人正在打着電話。
程安愣了下,想要開口,忍住了。
直到那人掛了電話，快要出電梯了，程安才忍不住走了過去,喊了聲：
“景叔叔。”
景父正和旁邊的人聊着天，乍一聽到她的聲音，還沒反應過來，看着程安一身職業套裝,想了下,忽然笑了出來,說道：
“是程安啊,我都忘了你已經上班了。”
“嗯。”程安抿了抿脣，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刻意說道：“上週景氏的招聘,我過來參加，然後今天是籤合同。”
“哦哦，”景父隨意地點點頭，“景氏挺好的。”
程安嚥了咽口水，看着景父的後背，鼓起勇氣，說道：
“考了第一名。”
“挺好的,挺好的，”景父不甚在意地擺擺手，說着就往外走，準備坐上車，“好好工作吧。”他還約了人打高爾夫球。
這天氣，春光明媚，正適合打球。
果然啊......
程安垂了眼，談不上多失望，本來就沒什麼好驕傲的事情，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很興奮的樣子。
太不成熟了。
壓下心裏涌上來的酸澀感，眼看着景父就要坐上車了，程安急忙追了上去，“景叔叔，景叔叔，景叔叔，等一下！”
司機剛拉開車門，景父站在車邊，停下腳，轉頭看着程安，春日的陽光明媚，照在人臉上格外有活力。
程安從臺階上下來，站在景父旁邊，沒等開口，便聽到景父有幾分驚訝的聲音：
“程安，你長這麼高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當初那個還不到他腰那裏的小姑娘已經長這麼大了，穿着高跟鞋都快和他一般高了。
景父忽然感慨起來，感覺當初和景揚結婚那會兒也沒有現在這麼明顯，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程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就，就，就可能喫得多吧。”
“你爸媽就挺高的，”景父回憶起來，“他們都不低，你肯定也低不到哪裏去。”
爸媽啊......
程安有一瞬間的恍惚，印象中好多年好多年都沒有再提起過了。
“還有別的事兒嗎？”景父看了眼時間，“不着急的話回頭你到家裏找我就行。”
程安掐着掌心，回過神來，看着景父，急忙說道：
“不不不，我現在和您說吧。”
“你說。”
“就是，”程安深吸了口氣，“您給我說個卡號吧，我這兩年攢了些錢，回頭給您打過去。”
“卡？”景父一時沒反應過來，“你沒錢了？那我回頭”
“不是不是不是，”程安忙擺手解釋道：“不是沒錢，我有，我有，我有錢。”
說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就是以前一直住在景家，花了不少錢，這兩年正好工作攢了點兒錢，就先還一部分，然後我再攢攢再還。”
其實她也不知道景家在她身上到底花了多少錢，好像也沒有人去計算過，可能很多很多吧。
慢慢還，總能還得完。
雖然她現在只掙了一點點錢，攢得可能連零頭都不夠，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告訴景叔叔和景阿姨。
程安心裏一咯噔，說話都有些結巴了，“先先先還一部分，我我我後面再慢慢還。”
“你那個，”景父聲音拉得很長，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只說道：“不用還，有什麼好還的，不用還。”
“要的要的，要還的，”程安稍稍鬆了口氣，“還是要還的，要不是您，我當年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或者被人賣了，或者送到孤兒院。
亦或者，很早就不在了吧。
對於景家，她一直都很感激，沒有景家，一定沒有今天的她。
“哎呀，這個事兒，”景父一拍腦袋，“三言兩語解釋不清，這樣吧，這週末你來一趟家裏吧，正好那誰，老邢前幾天還說回來了聚一聚，你來一趟吧。”
老邢？
誰是老邢？
程安一臉茫然，“去，去，週末去景家？”
“對對對，”景父說着彎腰上了車，聲音斷斷續續的，也是很隨意的樣子，“你來一趟就是了。”
眼看着車子就要開走了，程安慌了，追了上去，“那，那，那，那我一個人嗎？”
不能讓景揚陪着她嗎？她一個人去會有一點點點點點點害怕。
“可以啊，”景父隨口應道：“那你一個人來吧，反正你也熟悉。”想一個人來就一個人來，景家她都住了十幾年了，也沒什麼。
“啊？”沒等程安再開口，車子已經走遠了。
程安抱着懷裏的東西，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走遠的車子，發了呆。
不告訴景揚啊。
晚間，
程安喫過飯，看了眼正在廚房安裝洗碗機的景揚，抿抿脣，墊着腳尖，慢吞吞地挪進了臥室，輕輕關上門。
屏氣聽了一會兒，沒聽到客廳什麼動靜，連忙轉身撲到牀上，從旁邊的櫃子裏扒拉出來一個包，翻了翻裏面的東西，一股腦兒倒在牀上，被子攏得高高的，遮住大半個身子，趴在那裏，小聲咕噥着。
“六千，九千......”程安手指在手機上飛快地摁着，“這張卡上面，存了一萬的.......明天中午取出來，放在一起......”
“還有這張.....我查查......”
算了半天，算來算去，程安撓撓頭，忍不住疑惑了，“怎麼不對呢？”
“什麼不對？”景揚的聲音冷不丁地在耳邊響起。
程安一個激靈，身體比腦子反應得快，立馬撲了上去把身下的東西遮得嚴嚴實實的，腦袋貼在牀上，勉強看着景揚，說道：
“你你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我我我的房間你進來幹嗎？你不是在在在廚房嗎？”
景揚單手撐着腦袋，側躺在旁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擡了擡下巴。
“藏得什麼？”
“沒，沒什麼，”程安眼睛睜得大大的，大聲說道：“我什麼也沒藏啊，你趕緊忙去吧。”
“是嗎？”景揚挑眉。
“對對對，”程安忙不迭地點點頭，“沒藏沒藏，我能有什麼好藏的，”說着揚了揚下巴，示意景揚，“你趕緊去忙你的吧，你不是忙死了嗎？趕緊忙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