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捂着小腹的位置，帶着哭腔問朱哥說：
“老公，你怎麼了？”
朱哥再次的笑了，慢慢的搖了搖頭。
“我沒事的……”
說着，他蹣跚的走到了嬰兒牀旁。
嬰兒牀裏，一個粉嘟嘟的小傢伙正酣睡着。
小傢伙並沒有朱哥說的那麼漂亮，甚至還有點小難看。
但這絲毫都不影響，這小傢伙的可愛。
朱哥費力的把孩子抱了起來，他身上的鮮血，立刻把襁褓染紅。
或許他太用力，小傢伙一下醒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小傢伙沒哭。只是一臉懵懂的看着她眼前的男人。
“小潤，我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此時的眼淚，已經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回頭再取，你快去看醫生……”
朱哥對黃潤的話，充耳不聞。他只是微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小傢伙，輕聲說道：
“我們這些江湖人，就像浮萍一般，沒有任何的根基。有時看着風光，可在殘酷的命運面前，我們好像又那麼的脆弱。孩子就叫朱曉萍吧，平平凡凡，平平安安。可以嗎？小潤……”
黃潤已經泣不成聲，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話一說完，朱哥身體一顫，嘴角和鼻孔同時流出了一股鮮血。
朱哥把孩子送給了黃潤，他扶着牀尾的欄杆，衝着我，慢慢說道：
“小六爺，老朱沒求過你什麼。這一次，老朱想求你一件事……”
“你說，朱哥。無論什麼事，我都答應你！”
我鼻子泛酸，點頭回應着朱哥。
“幫我把黃潤和孩子送回哈北。如果可以的話，以後有時間，幫我照顧一下她們……”
“老公，你別說了，去看醫生……”
黃潤撕聲大喊。
朱哥卻並沒迴應黃潤，而是一臉殷切的看着我。我不知該說什麼，只是凝重的點了點頭。
“江湖似海深，多少不歸人……”
朱哥喃喃的說道，而我接了他的後兩句：
“萬千江湖客，和光又同塵！”
朱哥再次的笑了，轉頭看向黃潤，慢聲說道：
“小潤，對不起，我愛……”
最後一個字沒等出口，就見朱哥身體一探。
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整個人身子更是傾斜的，朝着病牀的方向倒了下去。
曾經叱吒風雲的江湖紅棍，再也沒有往日的英武。
像一個睡着的人，安靜的倒在血泊之中。
作爲打打殺殺走過來的老江湖，從朱哥被車兩次攆過的那一瞬，他就已經知道自己不行了。
他藉着酒精的麻醉，和自身強大的意志力，以及想見妻女的迫切願望，他才堅持到病房，做了最後的交代。
如果沒有這些，他就是上了救護車，也一樣躲不過命數裏的這最後一劫。
看着眼前的這一幕，黃潤忽然停止住了哭泣。
她抱着孩子，癡癡的看着血泊中的朱哥。
“告訴我，誰幹的！”
沒等我回答，她接着又問了句：
“是哈爺？”
雖然沒有證據，但哈爺絕對脫不了干係。
黃潤把孩子放到嬰兒牀裏，她掙扎着從病牀上下來。
捂着小腹處，看着我。
忽然，黃潤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眼淚無聲無息的流淌着。
“小六爺，我老公沒什麼朋友。他曾和我說過，有一天他出事，唯一能幫上我的就是您小六爺。今天，我黃潤求您一件事，希望您能答應……”
我急忙蹲了下來，想扶黃潤起身。
可她死死的拽着牀，愣是不肯。
“我黃潤雖十幾歲就被鄒家豢養。但我走過江湖，也見過江湖。我老公被人砍死了，我接受。江湖嘛，不就是這樣嗎？但我作爲他老婆，如果不爲他站出來，不爲他出這個頭，報這個仇。那我還配做他老婆嗎？小六爺，求您幫我照顧孩子。剩下的事，我黃潤一人去辦！”
當黃潤最後一個字出口時，我的眼淚也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此時，門口站着不少看熱鬧的人，但卻沒人敢進來。
隨着人羣的一陣騷動，就見老黑和啞巴還有小朵，急匆匆的闖了進來，是洪爺通知他們的。
最出乎我的意料的是，走在最後的竟然是黃澤。
“黃潤，你老公怎麼了？”
黃澤一進門，她便急忙問黃潤。而黃潤只是盯着我，看也不看她一眼。
我蹲在黃潤的面前，扶着她的胳膊，鄭重問說：
“嫂子，信我嗎？”
黃潤則重重的點了點頭。
“信！”
“好，朱哥交代我的事，我都記得。第一，送你回哈北。第二，照顧你們母女。我再加兩條，第三，朱哥的仇，我來報。第四，朱哥死的憋屈，但我要讓他葬的光彩！”
最後兩條，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而說着，我便把黃潤扶了起來。頭也不回的喊了一句：
“老黑！”
“在呢！”
“照顧好嫂子，誰敢來打擾嫂子和孩子，就給人弄死他！”
老黑咬着牙關，蠻聲回答道：
“老黑知道了！”
“洪爺！”
“我在呢！”
“通知荒子、鄭老廚、秦翰、白靜雪來莞城接人。朱哥和嫂子，是從關東哈北跑路出來的。我要讓嫂子和孩子，風風光光的回哈北！”
洪爺點頭。
黃澤走到黃潤跟前，想要扶她。
黃潤立刻閃開，幽幽說道：
“我老公死了，和你的男人有關。我今天最後一次叫你姐姐了。姐，你走吧。我不想再見你！”
“黃潤！”
黃澤急忙說道。
“老黑，閒雜人等，一律清出去！”
我冷冷的說道。
老黑沒有猶豫，慢慢的走到了黃澤跟前，衝着門口的方向一指：
“黃小姐，這裏不歡迎你！”
黃澤擡頭看着老黑，目光中閃爍着委屈的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