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冰上角鬥士 >第126章 角鬥士
    聽了約翰的解釋,沈劍雖然覺得心裏不太爽,但不知爲何,卻也更加坦然一些了。

    一般來說,候補球員的名額數量很少,只是爲了應對一些突發情況,比如選手在比賽期間嚴重受傷等等,而完全不讓上場的候補,純粹只是去現場觀賽而已。

    但也正是因爲數量少,約翰仍願意把這個機會給到沈劍,而不是其他同期的新人,說明沈劍身上除了剛纔提到的爆發點之外,還有一些難能可貴的品質。

    比起看不見摸不着的不穩定因素,約翰其實是看中了另外一方面。

    “對了,問你件事,如實回答。”約翰忽然說道:“之前你在青年隊的時候,打球一直也是這種風格嗎?據我所知,王金磊教練一直都是極端保守的,你應該壓抑了很久吧。”

    這番話無意間觸動了沈劍埋藏很久的情緒,他咬着下脣,苦笑着答道:“也不能這麼說,王教練應該也是出於保護新人吧,畢竟小孩子容易衝動犯糊塗。”

    “你這樣理解無可厚非,但我想說的是,這項運動歸根結底還是不可避免極端衝突。”約翰稍作停頓,語氣變得有些急切:“我想打個比方,如果美式橄欖球失去衝突,還會有任何競技意義嗎?有的項目一開始意味着你死我活的血拼。”

    說到這兒,約翰意識到自己的情緒起伏,語速又緩和下來:“我這個例子可能有點不恰當,冰球不同於橄欖球,頂尖球員們儘可以用一切技巧去規避摩擦,然而這樣的球員又能找出幾個?賽場上不可能所有人都能企及技術的天花板。”

    沈劍微微皺眉,小聲答道:“您是說,在技巧不足的情況下,我這種打法算是某種程度的優勢?”

    “不能說是優勢,只能算一種可能性,打破很多僵局的可能性。”

    約翰沉默片刻,接着慢慢解釋道:“我與冰球已有二十多年的緣分,不能說十分了解它,但也有一定獨特理解了。這些年我帶出了數百名有所成就的運動員,對於選手甄選逐漸摸索出了一些規律來。說得唯心點,這是一種需要投入極度狂熱的運動項目。”

    “指的是衝撞激烈程度嗎?這個是很多競技體育都無法避免的吧。”沈劍聳了聳肩問道。

    “當然不止,或許這種的觀念不太客觀,但在我看來它更像是另一項古老的競技。”

    聽到這兒,沈劍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以冰球的技術要求和激烈程度,這二者高度兼具,他確實想不到與之類比的運動。

    “一項野蠻卻又充滿魅力的古羅馬娛樂,角鬥。”約翰微微一笑說道:“以大巧不工的規則,粗略限制對抗過程,讓人盡情揮灑熱血。球員正是鬥獸場裏的角鬥士,能在最大程度上發揮自身主動性。不妨展開你的想象,一項真正意義上綜合了智慧、力量、勇氣等等特質競技運動,除了角鬥之外,似乎罕有項目與之相符。”

    角鬥士?沈劍對這種東西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圖畫冊和電影裏。

    一種魔幻卻深刻的畫面忽然浮現眼前:披堅執銳的勇者,面臨身形數倍於自己的對手,或是魁梧肉山,或是兇猛異獸,勇士總會用最堅定的目光衝殺過去。

    這個比喻讓沈劍覺得莫名違和,但仔細一想卻又非常貼切,幾乎除了搏擊和橄欖球之外,沒有哪項運動能對選手衝突如此不加限制。與此同時,它也有着極高的技巧天花板,冰球場上其實很難有真正的絕頂天才,就算有也只是如流星般劃過,很難鑄就永恆傳奇。

    而正是這樣的魅力,讓無數冰球人無不爲之癡狂,就如同攀登極限高峯,看似不可能的挑戰被一次次打破,纔是競技的意義所在。

    “很可惜的是,如今冰球場上所謂的‘天才’好像太多了,他們被俱樂部打造出來,樹立起一個個標杆,後來者除了望其項背之外也一味追逐。而且商業化進程使得強弱分化嚴重,原本的那種逆勢抗爭的味道少了許多,我時常會懷念上個世紀的很多比賽。”

    “上個世紀?那時候冰球職業化方興未艾,除了加拿大和俄羅斯這倆巨頭之外,確實沒有什麼培養球星的土壤啊…”沈劍這時候有點納悶:“而且…天才多了難道不好嗎?”

    “某種層面上當然算是好事,但一個東西發展到成熟階段,其固有化的東西就很難打破。”約翰聳了聳肩答道:“這就是我選擇來中國的原因,這是一片新的土壤,有無數可能性。”

    的確,冰球在中國的發展直到上個世紀末還是起跑階段,即便是如今,也很難進入大衆視野。雖然一路艱難緩慢,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就可以說成是發展空間巨大。

    而北歐的一些國家,比如約翰的老家芬蘭,雖然起點很高,但隨着各國隊伍逐漸定型,不僅名次很難有所變動,甚至有的俱樂部也約定俗成了一些固有比賽風格。

    說完這些,約翰微微搖頭,似乎覺得自己有些跑題。他如今對一個新人講這麼多,而且說得也過於虛無縹緲,並不指望沈劍能領會什麼東西。

    沈劍只需要知道,他現在所展現出來的東西非常重要,保持一腔熱血並不只是體現在橫衝直撞,而且訓練場上的愣頭青行爲意義也不大,如此只圖博得教練眼球,那就是南轅北轍。

    他真正被約翰看中的地方,正是一直以來熱切的求勝慾望,以及以弱博強的進取之心。

    說來也不是約翰心血來潮,如今的教練很少關注球員性格趨向,而球員們也都是按部就班強化自身技巧,像約翰這種近乎古典主義的思維,只能說沈劍撞上了。

    從辦公室離開之後,沈劍又反覆揣摩了今天的對話,可能他如今沒能理解約翰究竟要表達什麼,但約翰給他舉的那個例子卻很難忘記。

    冰上的角鬥士嗎?至少在自己成爲一根銳利的長矛之前,可能還配不上這個稱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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