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寶風流 >第七十二章 談判
    拉開門來,還不等唐離說話,就見王縉一楞,隨即忍不住失笑出聲,只是他笑的倒是含蓄,不象當日翟琰那般張狂。而旁邊的趙陽明雖不至於笑出聲,但那強繃着臉的樣子,想必他也是忍的極爲辛苦。

    見他們如此,只微一錯愕,唐離已明白自己又犯了當日同樣的毛病。伸手又袖子抹了抹了臉,不以爲意的一笑道:“盡站在門口笑什麼,進來吧!”。

    “阿離,看你這身打扮,到底在幹什麼?”,邊跨步前行,王縉打量了唐離一遍後,笑意不減道:“莫非真如老翟所言,你真是在造酒?”,話剛說完,他也覺的這話實在太過於匪夷所思,終於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

    向趙陽明頷首爲禮,唐離撲打着袖子微微笑道:“我這兒剛釀出新酒來,你就可可兒的來了,王兄實在好口福。”

    “你真在造酒!”,王縉面上笑意未消,突然聽到這句話,頓時一愣站住,隨即看向那趙陽明道:“還真讓你給說準了!”。

    “噢”,聽王縉這話,正放着袖子的唐離手中一緩,側身向趙陽明看去。

    微微一笑,定住了步子的趙陽明向唐離拱手道:“我比唐少兄來京早,只是此來多有一些瑣碎事要處理,所以就沒能前來拜會,還請少兄勿怪纔是。”

    “好說,好說”,口中隨意回了一句,唐離直納悶這趙陽明怎麼會突然對自己如此客氣了。

    “昨日,我又到王郎官府上拜會,恰逢翟兄到了,言談中偶爾說到少兄釀酒一事,某一時心動,今天就央了郎官大人陪我同來拜會”。身爲江南大賈,趙陽明此時言語舉止間的客氣實在反常。

    倒是旁邊的王縉見說,接話解釋道:“昨天老翟來,說到前幾日你們三人在快閣共書丹青的事兒,只是到後來,不知又怎麼扯到造酒一事上來,愚兄本還是不信的,倒是老趙說阿離你行事素不狂悖,非要拉着我今天來訪你。現在看來,他倒還真是說對了”,這番話說完,他竟然又忍不住大笑出聲。

    拍手去掉臂上沾着的竈灰,看到這笑容,唐離不用想,已是沒好氣道:“王兄,看你這笑模樣,老翟昨天定是沒什麼好話說我吧!”,說着話,他也懶的理會王縉,只向趙陽明略一束手,示意到裏院書房敘話。

    見唐離小心眼兒上來,王縉愈發笑的響亮道:“阿離,這事須怪不得我,老翟要說,我還能塞着耳朵不聽?”,笑聲連連中,他已跟着步子去了。

    剛過了分割裏外院子的垂花門,趙陽明那雙眼睛便緊緊盯住了內院中的那個竈臺上古怪的大鍋,只是感受到身側唐離的注視,他隨即收回目光,面無異色的繼續向書房走去。

    王縉見到這個前所未有的物件兒也極是好奇,只是不等他動步,唐離已是微笑攔住道:“王兄,你先代我在書房陪客,等我梳洗之後就來。”

    王縉自小心思聰慧,此時也隱隱覺察出什麼來,聞言收住腳步,陪着趙陽明向書房走去。

    唐離帶着那一瓷碗剛釀出來的新酒,到廚下洗過手臉後,復又將酒分置於兩個茶盞之中後,才手端托盤向書房走來。

    唐離剛一走進書房,原本坐着的趙陽明已起身搶步上前端過茶盞,輕嘆聲道:“少兄山南才子,且不說當日在伽楞寺中論佛;單是在襄州得賀老大人讚譽,剛入京即有懷素大師推重,更得玉真長公主青眼,如此種種着實令人好生欽羨!只沒想到日常起居竟是如此清苦,我老趙與少兄忝爲舊識,又都是江南鄉黨,實實看不過眼去!隨後附贈一些程儀並幾個粗笨家人以供驅譴,還往莫要推辭纔好”,說話之間,尤自連嘆不已,他這番話聽來,着實是情真意切的緊了。

    將另一隻茶盞遞予王縉,靜靜聽他說完,於胡凳上安坐的唐離輕叩着身側書幾笑道:“我自幼家貧,目前這日子已感覺極好,俗語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眼下我地無一壟,房無一間,若是今科失利,縱然眼前有些虛名也不能變出錢來花用,介時,趙兄今日這番好意反倒是害我了”,輕言談笑之間,他已將此事悉數推卻。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說的好!足可爲治家之警言”,見唐離推拒,旁坐的王縉恐趙陽明尷尬,半是真心,半是化解氣氛說道。

    見唐離坦言其貧而面無半分慚色,小小年紀能不爲錢財所動,這番拒絕的話也說的兩面透光,如今僅是第二次相見的趙陽明心下對唐離愈發看重。面上一笑之間,遂順着話頭道:“王兄所言誠然如是,稍後我這家書中,少不得要將這兩句錄下,也讓族中那些個頑劣子侄們好生學學”,笑言間將剛纔所說抹過,他已順手去端身邊茶盞。

    “寒居簡陋,無好茶饗客,權以自釀水酒代之”,見趙陽明去端茶盞,唐離輕釦書幾的手微微一頓,面上卻神色絲毫不動的笑言道。

    唐離注目之下,只見趙陽明聽聞自己所說後,微一錯愕,隨即捧盞而前,剛一揭開盞蓋,他已是目露訝色,待酒一沾脣,這種訝意更變成了震驚,而他驀然看向自己的眼神,滿布的都是不可思議。

    “咦!”,王縉一聲驚歎突然響起,隨即轉向唐離道:“阿離,這真是你自釀而出?”。

    “原本是個祖傳的方子,近日閒來無事,也就試了一試”,看到趙陽明適才那一連串兒表情,心中有底的唐離淡淡笑道,而身側書几上,又響起了節奏明晰的輕輕釦擊聲。

    又淺淺的小呷了一口,片刻後,王縉開言道:“好烈的酒!縱然是三勒漿,怕是也不及這三一之數”。

    此時,那趙陽明的神色,面上看去已恢復平靜,輕輕瞥了唐離一眼後,他纔跟上笑道:“酒誠然是好,只可惜太烈了些。”

    趙陽明的這番舉動盡入眼中,唐離似是極隨意的一笑道:“南北諸事各異,世事原本如此。這酒二位飲着感覺太烈,但到了那些苦寒之地,怕是還有人感覺太淡,尤其是回鶻、吐蕃、奚及契丹諸族更是如此;再者,若是南人飲之,大可調配入一些果酒及香料於其中便是”。

    “其他時節還不好說,但若是冬日,這酒在長安也該是絕品了,擁梅賞雪,二三知己相聚,得如此烈酒溫而飲之,大妙哉!”,僅是腦中想到如此景象,有名士氣的王縉已很有了幾分激動。

    聽唐離這番話出口,揚州大賈趙陽明看着對坐少年若無其事的臉色,心底苦笑連連,愈發覺的自己實在還是太小看了此人。

    思慮片刻,長吁出一口氣後,趙陽明擡頭面做微笑的看向唐離道:“如此佳釀,若是敝帚自珍,實在是太對不起這普天下好酒之人!只是少兄身爲士子,又不便親自操辦此事。某雖不才,倒也願意做那自薦的毛遂,將如此美酒遍及天下同好共享。少兄若有此意,這釀造之法的轉讓費用,但請開口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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