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寶風流 >第九十三章 科試<一>
    第九十三章科試一》

    上元夜後第二日,皇帝因貴妃娘娘身子不適,乃擺駕華清宮,由此本擬第三日對唐離的召見也自然取消。

    而在第三日,唐夫人並蟈蟈二人果如李騰蛟所言,順利到京。只是還不等唐離歡喜,遂又馬上與翟琰等人送走了往山南西道赴任的王縉,這已經是吏部規定的最後時間了。

    親人遠來、良朋遠貶,一天之內經歷這樣兩件事情,使唐離心中的歡喜大打了一個折扣,同時也對他也對古代士人常年感嘆的“宦海險惡”有了更直觀的認識。

    家人到京,唐離再次婉拒了相府借予別宅的好意,而是將母親並蟈蟈二人一併安置在自己所居的小院中。

    時間一天天流逝,過了上元節,重新上衙的禮部官員已開始準備今科試舉,而聚集長安的士子們也已全情投入其中,一年一度的朝廷掄才大典即將開始。

    上元節後,手上事情閒置下來後的唐離也是鮮有出門,終日埋書房,做着考試之前的準備,別的且不說,單是《五經》便需重加溫習,其它韻書也需留心翻閱,此來長安爲的就是一個目標,眼見考試將近,他也不敢有半點馬虎。

    “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羣,可以怨。近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草木鳥獸之名”,肅靜的小院兒中,聲聲朗朗的誦經聲傳來。經過前些日子地喧囂之後,此時的唐離重新沉浸於這些經典之中,心底別有另一番寧靜。

    “少爺,少爺”,不用說,如今能以這種方式稱呼唐離的僅有蟈蟈一人,半載時光不見。這個昔日的小丫頭如初春抽條的柳枝一般,猛的躥高了一截。三丫髻下的那張臉也更增添了幾分清秀,只看她這身條長相,即便是在長安,也實實算得是一個美女了。

    見書幾後少爺地那雙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蟈蟈臉上沒來由的一紅,低頭露出幾分羞態地同時,竟是忘了開口說話。

    “昨日那件衫子挺漂亮。你怎麼不穿了?”,放下手中。對於蟈蟈,他還真不曾把她當作一個丫鬟。

    “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那些衣衫都是李小姐府上置備的,所以……”,沉默了片刻後,才見她猛然擡頭問道:“少爺。你真要娶李小姐爲妻嗎?”。

    突然提到這個問題,唐離也是心煩,李林甫動這麼大幹戈,把自己家人接來長安,這幾日相國夫人又是頻頻宴請母親,其中的意思是再明白不過。只怕一等科舉放榜,成婚的事兒也就該擺上桌面來談了。

    每一想到結婚這兩個字,唐離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金州刺史府月兒湖畔的那個白衣女子,而那份婚約,隨着眼前中進士越來越成爲可能,也重新清晰無比的於腦海中反覆出現。其實直到現在,他也不確定那位紅顏薄命地鄭家小姐到底對自己有沒有感情,但背信棄義的事情本身,唐離的確是做不出來的。

    當然,他不討厭李騰蛟。甚至說還有許多歡喜。但真要將現在的她與婚姻聯繫在一起……僅僅只是想到這裏,唐離已忍不住嘴角扯出絲絲笑意。現在跟她成親,無論怎麼想,都有一種小孩“過家家”的感覺……

    搖搖頭不再多想,反正所有這一切都要等科試之後才談的上,別看自己現在似乎是個香餑餑,但一旦真個落第,只怕就沒一人肯嫁他。

    見唐離那神色,蟈蟈猛然醒悟過來,捧着手中一疊疊摺紙上前一步道:“少爺,這是今天收進的行卷,咱們沒開院門,這都是從門縫裏塞進來地。”

    “恩,還是放老地方吧!”,看着窗下短短兩三日時間就已堆積半璧的行卷及名刺,唐離還真是有幾分無奈,上元過後第三日,在王縉動身南下的同時,在江南巡查學政達半年之久的知貢舉、禮部侍郎賀知章老大人返抵長安。

    隨後,在接待行卷士子時,這位老大人不僅給予唐離的風儀才學極高的評價,更是對《唐詩評鑑》交口稱讚,這也便罷了,隨後他更帶回同在江南漫遊地李青蓮對《唐詩評鑑》的看法,其實倒也簡單,不過是“深得我心”四字而已,但也就是這四字,徹底平息了長安士子們長達數月的爭論。

    前時,王摩詰對《唐詩評鑑》的高調評價早已傳出,但因爲都是口口相傳,並不見如隱士一般的詩佛本人出面坐實其事,所以衆士子還不免半信半疑,及至賀老大人還京,親口說出這話後,歷時三月之久的爭辯正式塵埃落定。

    少年成名,本就是名詩人的知貢舉賀知章,毫無疑問是當今詩壇的真正主盟人,而李太白及王摩詰則是士子心目中的精神領袖,如今這三人一體稱讚《唐詩評鑑》,且評價還都是這樣高,頓時使前些時日的爭論在一夜之間出現了東風壓倒西風地局面。

    原本細看過《唐詩評鑑》,對唐離持肯定讚賞態度地士子如今說的愈理直氣壯,而原本就沒怎麼看過這本書地士子此時卻是懷着另一種心情,開始仔細的閱讀此書,而當他們真正能夠靜下心時,縱然對書中部分觀點不同意,但對這本書的整體卻不能不讚聲“好”字。

    從《唐詩評鑑》最初散時,衆口一辭的嘲笑;再到隨後兩方觀點的僵持和爭辯;而後到如今塵埃落定的一體稱讚,在這前後數月的時光中,唐離在衆士子心中的形象也由一個“不自量力的狂生”,變爲如今地“詩評名家”。

    雖然仍有許多士子對唐離作詩的本領不屑一顧。但卻再沒有多少人對他評詩的眼光置疑。自大唐立朝百餘年來,詩壇歷來是由最負盛名的詩人兼任最高層次的詩評人,但唐離的出現,卻打破了這一慣例,這個十五歲的少年第一次並不依靠詩作,而是藉助對名家詩作地品評,登上了詩壇的最高峯。

    隨着賀知章地迴歸京城。唐離在詩作評論方面的權威地位被正式確立,而由此帶來的直接後果便是。這如雪片一般飛來的行卷。

    眼見科試之期將至,那些鄉貢生們干謁、行卷的活動趨於了最**,無數士子都渴望能得到這個剛剛上位的詩壇“評論大家”一言之贊,以爲揚名,所以道政坊這個原本僻靜的小院兒中一時間聚集了無數穿着圓領團衫地士子,初時,唐離還開門迎見。隨着來的人越來越多,他才覺縱然一天換爲三天來用,他也不可能在科試之前與這些人都一一相見。

    更爲麻煩的是,每一個前來的士子,無論詩作如何,都指着他能說出幾句盛讚的話語,只讓唐離苦惱不堪,若是不說。來人爲了前程,不惜放下士子的矜持糾纏不休;但若真個要說,面對質量只是平平的詩作,又實在是說不出口。

    如此糾纏了一日後,口乾舌躁、疲憊不堪的唐離遂正式決定封門,當晚。那張“科試將近、謝絕拜客”地招貼就已貼在了院門之外,然而,敲門聲雖然少了許多,但門縫間塞進的行卷及名刺卻是如同氾濫的洪水一般,怎麼堵也堵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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