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寶風流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亂起〈四〉
    “八百里加急!反了,就在中秋節那天,安祿山正式起兵造反了!”與聞言色變的楊國忠不同,李睿的臉上竟然有絲絲的驚喜,看向唐離的目光中也滿是欽敬,“只是……只是安祿山起兵的旗號是‘清君側’,他要清的就是楊相公及師……師父你……”

    “反了!”身在監室的唐離幽幽一聲長嘆後,即對木柵外出神兒站着的楊國忠道:“老楊,你還發什麼愣,還不快去宮城!”

    “噢!”楊國忠激靈靈身子一抖,隨即撒腳向外跑去。這一會兒他更沒有了半點宰相氣度,只是唐離分明聽見他邊往外跑邊口中猶自喃喃道:“反了?!真反了?!”

    聽着楊國忠口中的嘀咕,唐離真是啞然,感情直到此刻楊國忠都不相信安祿山會反。而他前一段時間如此賣力地在玄宗及楊妃面前宣揚范陽要造反,不過是想借這個十大逆中的第一罪名徹底打倒安祿山,其實心底裏還是不相信承平百年的唐朝會有人造反。所以如今安祿山真個起兵作反的消息傳來,才讓他如此失態。

    “師父!”李睿的叫聲使唐離反應過來現在不是發愣的時候,當下直接問道:“睿兒,你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

    “師父你到了大理寺,我就回到父皇身邊了!這是我剛在興慶宮勤政務本樓聽到的,得了消息我就趁亂跑出來了。走的時候父皇正在讀安祿山的起兵檄文,上面說要清君側,還有師父的名字在。”李睿一口氣說到這裏,瞅了瞅唐離後期期艾艾道:“檄文中主要說的是楊相公,不過後面提到師父,說……說……”

    “說什麼?”

    “說師父是撮爾小丑,黨附楊奸,辜負聖恩……”這時節李睿的記性倒還真是不錯,檄文中提到唐離的那幾句竟然背得一字不差。

    “撮爾小丑!”聞言唐離嘿嘿一笑,也沒再問,而是直接對李睿道:“消息我知道了,睿兒你現在速速回去找貴妃娘娘,如果勤政務本樓沒有就直接到宜春院,讓娘娘想辦法儘快放我出去,越快越好!”

    李睿聞言,答應一聲後掉頭就向外跑。跑不幾步,就見他一個停步急轉道:“師父,你既然知道安祿山要反,那他……”

    李睿話雖沒有說完,但唐離卻知道他的心思,當下微微一笑道:“放心吧!他這撮爾小丑成不了什麼氣候!”

    見唐離說得鎮定,李睿也是一笑後繼續向前跑去。

    ……………………………………

    當心下急如星火的唐離走出大理寺監室時,見到的那個傳詔太監依然是那個與貴妃娘娘份屬同鄉的楊太監。

    “出來就好,出來就好,趕緊進宮吧!”往日見了都是一臉笑的楊公公現在也是鐵青着臉色,邊一溜兒小跑領着唐離向外走,邊小聲着道:“現在勤政務本樓已經亂了套了,陛下氣怒交加已經躺下了,娘娘剛跟陛下吵了一架才勉強放你出來,楊相公和李相公差點兒沒打起來。”

    腳下隨着楊公公快步而行,唐離忽聽此話,頓時一驚問道:“陛下病倒了?!”

    “只是一時氣怒,並無大礙。”楊公公的話讓唐離心頭一鬆,這時節玄宗可萬萬出不得半點問題。心頭稍松的同時,他也不免心下暗自嘆道:“老了,真是老了!”論說玄宗也不是沒經歷過大事,當日他初登基時廢韋后,誅太平,那是何等的英姿勃發,如今只是初聞安祿山造反的消息就身體不支而臥倒,看來這十餘年倦政後醇酒美人、聲色歌舞的生活是徹底掏空了他的身子。與身體的老態相比,讓人感受更明顯的是玄宗這曾經的一代英主心境上的老態,此時的他再沒有了手創開元盛世時那股子殺伐決斷的剛毅。從李睿跑出來報信,到楊公公現在來傳旨放自己出去,安祿山造反的消息傳回的時間也不短了,但現在勤政務本樓中依然還是一副亂糟糟的樣子,單憑此點已可見今日玄宗之根底。這也就難怪在歷史上玄宗能幹出邊號召長安百姓抵禦安史叛軍,邊自己偷偷出奔西蜀的事情來。

    眼見着將要出大理寺衙門,楊公公腳下快步不停的同時,左右打量了一番後,才更壓低了聲音道:“還有,太子如今也在勤政務本樓。”

    “太子?”

    “是,太子。”一步邁出門檻兒,楊公公的聲音顯得更低了,“總之唐大人小心那道檄文就是。”

    “阿離!”唐離剛一走出大理寺,就聽一聲驚喜之極的聲音響起,隨即就見一道紅衣人影飛奔着撲進了他的懷中。

    “蛟兒,我沒事兒了,放心,放心。”李騰蛟剛一撲進唐離懷中就開始嚎啕大哭,勸慰了幾句不見她收聲,唐離也只得強自將她的身子扳起,盯着那雙淚眼濛濛的眸子道:“蛟兒,好了,現在沒事兒了。我馬上要進宮,你先回去給卿兒她們報個平安,稍後閒些我就回府。”

    對李騰蛟說完這些,唐離快步走到隨行而來的唐七身前低聲道:“安祿山反了!別發愣,仔細聽好。按原本的計劃河東別情樓的那些教坊司樂工該已經撤到晉陽了,明線是沒法子用了,你告訴暗線的兄弟們多辛苦些,從今天開始,兩河的形勢一天一報。另外,馬上去找四娘,將山記貨棧給我抄了,記住,一個人都不能放過。”見唐七應聲要走,唐離想了想後又補充道:“還有,通知天王,他從安西萬里迢迢帶回來的那幾個人一定要看好,千萬別讓他們死了,沒準兒馬上就能用得着。”

    “你們好生護衛着夫人。”唐七臉色嚴峻地點頭應是後,向隨行而來的幾個護衛交待了一句,邊疾步向朱雀門而去。憑着李騰蛟的面子他們能進皇城已是不易,坐騎是無論如何帶不進來了。

    這時節不是兒女纏綿的時候,轉身拍了拍容顏憔悴,臉上猶自梨花帶雨的李騰蛟後,唐離快步走到早等得發急的楊公公身邊直往承天門而去。

    一路經皇城過承天門往宮城勤政務本樓,沿路所見的那些官吏及宮人面色並無異常,看來至少到目前爲止安祿山已經起兵造反的消息還沒有散播出去。

    二人幾乎是一路小跑地到了勤政務本樓。唐離還在上樓的當口兒,就聽樓上楊國忠拔高了三分的聲音傳來道:“陛下,李複道留不得呀,否則何以堅朝廷及將士們的死戰之心!”

    踩着厚厚的旃檀而上,走完最後一級臺階,唐離就見玄宗正躺倒在西牆前的那張錦榻上,錦榻邊不僅坐着滿臉戚容的楊妃,另一邊還有一個四旬有餘的中年,雖然從不曾跟他見過面,但看他服飾上的繡龍,唐離也知此人該是當朝太子李亨無疑了。

    錦榻前,雙目無神,面色蒼白中映出鐵青的李複道正端正而跪,旁邊的旃檀上放着他的官帽。從唐離的角度看去,正可見李複道緊攥成拳頭的手上沒有了半點血色,且不住地顫抖,連帶着他那寬大的官衣袍袖也抖動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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