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寶風流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戰事<二>
    第二百四十七章戰事二》

    寒冷的朔風中,兩騎並行前往靈州大營,見唐離說的堅定,哥舒翰臉色稍松的同時微微搖頭道:“我自是信得過別情,只是我近來連日調兵,卻不能不與河東一戰”。

    不等唐離出言問,輕揮馬鞭的哥舒翰已續道:“陛下登基之初,銳意進取本是常事,別情你執意相勸,雖是爲國之舉,未嘗不是異日引禍根由;再則,某一人獨掌三道兩鎮大軍,歷時數月卻沒什麼動作,縱然其因有自,也不太說的過去”,言至此處,哥舒面色轉冷道:“最後卻是河東叛賊太過猖狂,攻豐州而掠別情,視我爲何物耶!我若再行隱忍,豈非讓他們笑我哥舒無膽!”,說到最後一句時,端坐在馬背上的哥舒翰猛然再拔肩背,這一瞬間顯露出的凜然殺意使人油然想起當初“夜屠石堡取紫袍”的舊事。

    然則唐離卻不爲他氣勢所攝,在哥舒翰言說執意要戰之時,唐離既已勒停坐騎,靜聽哥舒翰說完後方冷冷道:“能屈能伸大丈夫,既知今日之忍能換來異日大勝,又何必效那‘引刀圖一快’的莽撞!若說受辱,我豈不比將軍更甚!我既能忍,將軍就不能?平叛之戰關係社稷天下,稍有不慎,便爲異日兩河埋下兵連禍結的無窮後患,陛下及朝廷那裏自有某來擔當,但將軍若要爲一己之氣行戰之舉,則是萬萬不能!”。

    自與唐離相識以來,從當初的厚加結納到平日裏書信探問。再到唐離此次到達靈州後一再不露行跡地表示絕不干涉具體軍事指揮,哥舒翰看到的都是唐離溫文爾雅的文官氣度,卻沒想到此時自己一個“急戰”竟引他露出另一個面目來。

    “人言唐別情好記仇,好記仇之人必心堅,此話果然不假!”,心底暗道的同時,哥舒翰撥馬迴轉靠近唐離身邊微笑言道:“別情你想到那兒了?你這監軍都不肯讓軍士在數九寒冬攻河東堅城。莫非我就不知心疼手下兒郎?此次之戰只爲逆襲那些打糧拉夫的河東叛軍,前些時忙着調兵入關也就沒太在乎這些跳樑小醜。想不到他們竟然猖獗如此,如此某既已騰出手來,焉能容得他們再放肆?七日之內,我要徹底肅清邊界,讓關內道再見不到一個范陽叛軍,薛嵩攻打豐州無非是爲糧草,從即刻起。兩河叛軍休想從關內再弄到一粒糧食”。

    “打一個反襲擾戰何需出動如此多人馬?”,事關平叛大計,唐離半點也不輕信,“若將軍措置不當提前引大戰,壞我軍略,我雖與哥舒交情莫逆,需也顧不得了!”。

    “關內與兩河邊界綿延千里,這數萬軍力算的什麼。再則此次反襲擾也正好調動軍力,爲明春大戰做準備”,見唐離如此固執,哥舒翰面露苦笑道:“罷了,我本還想派兵入兩河襲擊叛軍輜重補給,如今也一併取消如何?別情放心。我絕不至於逼急他們壞了軍略!說來也是好笑,歷來監軍那個不是促戰的,也只有別情你生怕開打,這也算是千古一奇了!”。

    見哥舒說地清楚,心中疑慮盡釋的唐離催馬前行地同時,收了嚴肅的表情一笑道:“我不是怕打,只是怕打不好!如今大略已定,只要哥舒你不逾矩,這場反襲擾戰如何打法,我絕不插手!”。

    “你倒是會偷懶”。哥舒剛說到這裏。就聽唐離問道:“對了,今日怎的不見李太白!”。

    一說到李白。立時換來哥舒翰一個實實在在的苦笑,“別情真是害我不淺,當日自你走後,他就紮在我軍帳中,我給了他一個節度府典軍的職司都安置不住!”。

    唐時士子入仕一般有三種途徑,科舉中榜,以吏才擢升,或是入節度使幕府,自開元間玄宗設立十鎮,使節度使制度固定下來之後,有唐一朝的著名詩人幾乎大多都有過或長或短的幕府經歷,高適岑參等人莫不如是,相比較一般文士入幕做個七品錄事參軍而言,哥舒翰給李白安置地這個典軍實在算是仁至義盡了,典軍是實職,又是正五品的官銜兒,這是哥舒翰權利範圍內能給的最高職司,也意味着如今是白身的李白正式跨入了大唐中級官員的序列,於唐離而言,這實在是對李白最好的安排,待聽說李謫仙對這一職司也不滿意,唐離也不免微微皺起了眉頭,“那他現在……”。

    “李青蓮果然人如其詩,有一顆豪膽,放着正五品典軍不做,非要上前線殺敵,我被他纏不過,給了他一個正六品上鎮將,這次隨調兵去了原州前線”,言至此處,哥舒翰無奈一嘆:“好一個‘功名只向馬上取’,他就在我軍帳中吟了這句詩,生生把我珍藏二十年的一副精銅鎖子戰甲也給訛走了!”,言至此處,想到名聞天下的詩仙撒賴放刁地孩童心性,剛纔還是滿臉苦笑的哥舒翰忍不住的大笑出聲。

    “上鎮將可是統兵實職,還去了原州前線?哥舒……”

    “別情放心,實際統兵的是副將,而這個副將是我親自配的,李青蓮真要在關內道出了什麼事兒,我可但不起這個罵名!”,便執繮緩行,向唐離一笑的哥舒翰道:“不瞞你說,還在你們到關內道前,玉真長公主就來了一封便箋,請我儘量順着謫仙人地意思,要不我也不至於如此”。

    聞聽此言,原本還要再說的唐離沉吟片刻,一揮馬鞭笑道:“罷了,去就去了!廝殺疆場,建功立業,李謫仙想了一輩子,也苦了一輩子,好歹順他一次意思也好,經此一事他必定文思泉涌,咱們多擔點兒心。換幾曲流傳千古的絕唱,倒也合算!”。

    唐離這番話說完,二人對視之間俱都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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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長安,靖安坊狀元府

    關內道朔風烈烈,但年關已近地長安卻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狀元府第三進院落左廂那個雅緻幽靜的偏院中,正有一個麻衣高冠的三旬道士正於露天雪下看着身前樹幹上迎寒盛開的玉黃色臘梅花。

    幾步之外。房檐下石階上的泥爐正汩汩冒着水汽,傳來淡而溫暖的噝噝水響。道袍外地麻布大氅閒閒披着,高高挽起地道士髻上零星落着三兩瓣潔白地雪花,手中地的那捲《南華經》也似垂非垂,在這樣一副臘梅映雪圖中,道士的身姿直有說不出的飄然出塵之意。

    “咚咚咚”三聲叩門輕響,道士身形未動,一個面容普通身穿黑衣的漢子已推門而入。“四娘命稟知先生,關內急報,少爺已平安返回靈州!”,一句說完,黑衣漢子便如來時一般閃身退出,只留下“吱呀”一聲的關門輕響。

    聽黑衣漢子說唐離已平安返回靈州,道士身形雖依舊是一副閒淡安適模樣,但於無人可見處。他那握着經卷地手卻猛的一緊,待黑衣人閃身退出,道士口中長吁出的那口氣使身前枝上剛剛落下的那瓣雪花瞬融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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