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寶風流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返京〈二〉
    京長安,當百官隊伍剛到宮城門口時,唐離擡眼間就內簇擁着一大羣人,還不等他看的仔細,早有一邊的楊國忠略提官衣搶上前去道:“陛下,您怎麼出來了”。

    數月不見,李睿又長高了一些,身子也健壯了不少,身着單絲羅滾龍常服的李睿少了往日的稚氣,多了些沉穩,在大羣宮人護衛下,負手而立的他隱隱透出些君王氣度。

    “臣唐離參見………”,不等唐離話說完,李睿快步走了過來,扶起正欲行禮的唐離,上下打量一番後,才笑着道:“數月不見,愛卿清減了許多,兩河事物繁雜,卿家還宜保重身體纔是”。

    看着李睿眼中不加掩飾的感情,唐離心中也是陣陣翻涌,不過半載之前,眼前這個皇帝還是日日圍在自己身邊叫着“老師”的少年,就這幾月時間,借宮變之機拼死將之扶上帝位,想想二人一起走過的路,當得上同甘苦、共患難,此時對於李睿,唐離心中實視之如小胖球鄭鵬,亦師亦弟亦友,與鄭鵬還有不同的是,在這複雜的感情背後,唐離在李睿身上還寄託了大唐盛世延續的夢想,幾下裏交雜,這份感情就顯的愈發複雜難言。

    “幾月不見,陛下長高了,身子骨也結實了不少”,口中說着話,唐離一如往日般順手拍了拍李睿的肩膀,他的這個舉動讓周圍衆人都是一驚,而楊國忠在看到李睿神色如常時,眼神更是不可察覺的微微一縮,唐離也是在收回手時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乃換上正常對答格局道:“臣在兩河只是督戰,倒也說不上什麼辛苦;再則爲陛下及朝廷分憂本是爲人臣子的本分,縱然辛苦也是應該的”。

    唐離這個忘情的舉動倒讓李睿衷心的一笑,“此次大捷,阿史那承慶畏罪自戮。其殘部再難爲禍,愛卿居功甚偉,走,朕已在磷德殿設宴,爲卿家慶功。恰好昨個兒有江南東道貢進的新春魚,朕還沒來得及食用。愛卿回來的正當其時,好口福哇!”,言至此處,哈哈一笑地李睿側身向周邊的文武百官道:“諸卿都去,也免得你們在各自衙門‘會食’了”。

    隨後的麟德殿賜宴自有一番別樣的熱鬧,整個宴會持續了近個時辰方纔結束,宴後,百官散盡。李睿卻喚過已有醺醺之意的唐離,君臣二人沿着麟德殿向西苑走去。

    地處北地,四月正是長安的春深時節。宮城之內百花爭放,實有說不盡地美景,二人邊走邊閒話,不多時已可見到遠處太液池中的蕩蕩水波。

    午後的時節,春日的豔陽照的人暖洋洋的,前面的太液池面反射太陽的光輝,在淺淺春風地吹拂下映起一片耀眼的粼粼白光,在如斯美景前,李睿卻頓住了腳步。沉默良久之後,才聽他有變聲中微帶嘶啞的聲音道:“這太液池我年年春日都來看,但年年地美景都不相同”。

    耳聽李睿此言,唐離倒也並不意外,笑着言道:“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那水中央的小蓬萊可不就正是海外仙山?其實若說美,早晨起的早些,待這太液池水霧籠罩的時候。別有一番朦朧飄渺,這該纔是最美的”。

    李睿臉上淡然一笑,卻沒接唐離的話,而是故自接着剛纔的話道:“其實眼前這太液池本是先皇最喜歡的春日遊賞之地,去年也是這個時候,朕也曾陪先皇、太后來此遊春賞玩”。

    李睿的聲音愈見低沉,唐離也已黯然無聲,“那日也象今天這般春陽明媚,父皇高興地很,上了小蓬萊。就先封賞了來迎的靈鶴爲‘翼天大將軍’,隨後在山亭中,父皇縱情而飲,半醉半醒之間還曾爲太后親譜了一首新曲,老師,你可知道那曲牌叫什麼嗎?”。

    無論如何,對於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孩子來說,追憶前事都顯的太過於悲傷了些,尤其是後面這一聲“老師”出口,唐離心中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哀愁,“臣不知!”。

    “是《春光好》,當日太后聽完新曲,還曾說要召愛卿來填一首妙詞才顯的相得益彰,父皇也是大笑稱賞的,老師,這件事你莫忘了!”,負手注目着前面遠處的浩渺煙波,李睿始終不曾回頭,“‘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當日老師教我這首《代悲白頭翁》時,我直覺着這詞真是漂亮,而今終於明白這兩句詞地意思時,卻早已物是人非了!”,說到最後這句時,李睿的話音中已有哽咽之意。

    黯然一聲輕嘆,唐離跨前一步輕拍着李睿的肩膀以示安慰,“人生自古誰無死?自遠古三皇五帝,到秦皇漢武,縱然有蓋世武功的君王也難免一日駕鶴西去,先皇在位垂四十年,廢韋后、誅太平,手創開元盛世,如此功業足以流芳千古,爲後人謹記,如此雖死猶生!睿兒你也莫要太過悲傷”。

    李睿縱然這半年變化大,也不過只是個十四歲的孩子,此時觸景生情之下,再也忍不住的啜泣出聲,不過他也畢竟不是普通十四歲的少年,是以短短的發泄過後就拭乾了眼淚,“唐卿,朕要安祿山的腦袋!”。

    “唔!臣遵旨”,唐離答話之間,李睿已轉過身來,適才臉上的悲慼神色都已化作了憤恨,“朕不僅要安祿山地腦袋,朕還有滅他十族,朕要柳河安氏再無一絲血脈流傳,朕要他列祖列宗就此絕了血食”。

    “臣遵旨!只是……”,不等唐離後面的話出口,李睿已打斷他道:“朕明白卿家要說什麼,只是朕既是皇帝,也是先皇的兒子,先皇雖是由李亨那逆種下毒害死,但究其根源還在安賊身上,朕若不能爲先皇報仇,還有什麼臉面執掌大寶,有什麼臉面去見宗室皇親?若是朕連報仇都不能快意,還要當這皇帝做甚?”。

    “安氏不臣,起兵謀反,此乃十大逆之首罪,依我《大唐律》。縱然陛下不說,安賊也要被滅九族的,臣?爲監軍使,自當盡心此事,以全陛下孝心”。

    “朕信得過愛卿你!只要能以安賊告慰先皇,卿你需要多少兵馬朕就給你多少兵馬。需要多少錢糧,朕就給你多少錢糧,這天下任誰也別想

    的決心”,狠狠一揮手,李睿斬釘截鐵道。

    一時無話,李睿就此折道,竟是再不肯到太液池邊,又靜靜走了半柱香功夫後。心情平定下來的李睿才又問道:“現在就你我兩人,平叛之戰能在何時結束,老師能不能給我透個實底兒?朕也好跟羣臣打擂臺說話”。

    “怎麼?”。

    “也沒什麼!”。向唐離一笑後,李睿與年齡明顯不相符嘆息道:“以前做涼王的時候,總以爲我皇家必定是富有四海,這幾個月下來才知道朝廷有多窮!天寶十餘年,先皇倦政,悠遊宮室,開元間攢下的底子早就不剩什麼了,如今大戰開打,三十萬人人喫馬嚼的半年下來。朝廷已是精窮了!不怕老師笑話,我現在最怕見的就是章仇兼瓊,他生是個討債的,天天見面不是叫窮,就是說戶部庫裏如今都能跑老鼠了,其他還有工部、將作監這些個支應大軍軍需地衙門,那個見了朕能有好話?”。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