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夫人通曉先機,知大人必將赴職南京,故託辭不來矣。”
聞得此話,使一時在場之院公有意問道:“緣何艾夫人也不回?”
對此,艾虎特地慨嘆一聲,戲言道:“在下妹妹隨夫人相善來,漸漸以夫人馬首是瞻,已非在下可左右矣。”
然包拯、院公尚未答話,卻不料得包繶一旁詼諧道:“恐是虎叔自己惜香憐玉,不忍春姑姑遭受烈日之苦,有損靚麗容顏耳。”
如此來,只見艾虎攤一攤雙手,顯一顯窘態,反而不好言語得。——不過,這乃是一時之調侃情境,無甚深意,亦無須詳細記錄。況不足二日,包拯遂領包繶、艾虎,加之差吏陪同一行起離東京,下南京赴任而去。
當到達南京,進入城後,就得包繶請示父親,先往南湖畔董府稟告孃親消息,並看望舅父、舅母諸親人去。包拯則在艾虎與此一行之差吏伴隨下,兼至城門外相迎之部分路制官員一道就職轉運司。稍晚,包拯便辭去僚庶設宴接風之盛情,領同艾虎步出轉運司,徑直至南湖畔董府相見妻小,拜會內兄董燏夫婦,且置供品祭奠岳丈董浩不提。
然貴客遠至,將晚餐爲一場難得的大聚會,有包拯同內子董氏、內兄董燏、內嫂常氏,又二小女包穎、包蕙,加上董府小精靈莉兒相伴一席;然艾虎、歐陽春則婉拒邀請,隨包繶與之表兄弟董可帥、董可師,以及表嫂譚氏便另聚一席。席間,不想董氏藉以空隙輕嘆一聲,忽向包拯言道:
“記得勉侄與夫君同齡,亦多年權任各州縣要職,緣何歲數越長處事越加不知分曉?——此前艾少俠至,奴家思慮再三未便言語轉達,如今勉侄在青州似乎作禍不淺,按國家法度恐難保性命,該如何是好?”
聞知此情,使包拯並及包繶、艾虎皆感詫異,然包拯涉足官場以來,鑑於不少官吏注重苛刻嚴察,相互標榜,不惜誇大其詞,惡意指摘過失,實非治世之道,因此曾請求免去按察使。故而一時聞勉侄出事,在不知就裏情形下,仍是從容的問道:
“此地距離青州千里之遙,內子如何得知包勉事情?”
見此,本來董燏將要言語,卻惹常氏有些不滿似的道:“小姑真是,這事情三言兩語也講不明白,何不飯後再說?”
於是,又轉而專注食用,不多時,衆人歇去碗箸。當奴婢們撤去器皿,侍茶水畢,常氏又言事情非姑嫂間能力所及,應該讓男人們說去,便邀董氏往內室歇息。使譚氏挽着莉兒,亦邀着歐陽春,隨同包穎姊妹一道辭出。故而,就包拯、董燏、艾虎,加之包繶心下懸疑,未肯離去,並董可帥兄弟相陪至客廳散坐。此時,方得董燏緩緩言道:
“在春末時,有監察御史何郯奉命赴青州緝拿知州包勉回京治罪,或兼巡視京東路州縣事。——這何御史字聖從,是陵州仁壽人。他景佑元年考取進士,初任平江縣尉,於景佑四年冬權知宋城。故得以機緣,與吾有些交際,後遷知處州,於是相辭,數年來不曾照面。據他說去歲末才從絳州調任入京,由太常博士爲監察御史。倒是難得他東巡途經此地,還特意來相問候,且言語起官場事務,才得知包勉坐鎮青州以來的惡跡。
“豈料楊寘有兄楊察,字隱甫,是何御史同年殿試榜眼,初任宿州通判,後遷知潁州。在知壽州時遇丁母憂去職,服闋,入爲開封府推官,現今在朝任修起居注。當楊察得知弟暴卒,因不久前還獲弟書信,字語間就對青州官場黑暗頗有微詞,言雖有志造福一方,輒無奈遭束縛牽制,深感任職不適。故此使楊察聯綴生疑,必定暗自派人查出實情,並上訴朝廷。加以之前,有澧州官吏也奏劾包勉在任時圖謀營私,構陷百姓的不法事。試想,包勉接連敗露累累罪惡,安不使聖上震怒?——如今縱使性命難保,也是咎由自取,無可救贖矣。
“但吾妹得知,抱怨已是徒然,無補實際,反倒爲家人多有擔憂。幸而妹夫出使契丹時留包興未同去,於是即派包興往南城告訴消息。”
當包拯父子聽罷,除卻一時間糟心、氣懣,以及艾虎、董可帥兄弟相從一番惋嘆外,隨後就轉移話語,問及出使契丹與董府近年事情去,不然還能夠奈何?
況且,未過三四日,就得嫂娘崔氏,不顧自身年老力衰,與媳婦吳氏,孫兒包華年,經遠途苦旅抵達南京,隨包興領路而至董府。故然,董府上下不能推託,自當做主照應,包拯夫妻亦及時得以嫂娘諸人的到來,忙領兒女相見問候於董府。要說家人聚會,是免不了嘮些家常事兒。——有忻悅嫂娘將近古稀之年,行動不賴人扶,矍鑠如舊;又賞譽華年弱冠年齡,相貌清奇,英俊非常,恰當成家立業矣;更因好奇問哥哥此番爲何未同行,遂聞崔氏言道:
“這不孫媳林氏已有數月身孕,不便遠行,就留下孫兒永年在家照顧。——他雖是尚無進取心,還勉強可料理家中事務。”
當獲知綏包坊即將添丁,在嫂子常氏慶賀下,董氏相隨着嫂娘與侄媳吳氏甚以欣慰。可轉而提及包勉的事情來,在場氣氛瞬霎消沉,使親人爲之糾結傷感,埋怨不已。此間,有吳氏求問三叔包拯,包勉所犯事情可有挽救?使包拯深爲無奈而沉鬱的搖了搖頭,直言不諱道:
“若包勉只是爲官腐化,斂財揮霍,拯尚可傾盡所有,竭力彌補他虧欠,爭取從寬發落。——不外乎免官去職,歸家陪伴親人,守祖業過活。想如今他豈止貪惏無饜,更殘害無辜,陰謀鴆殺人命,泯滅天理。不說按國家法度拯當迴避,無權過問,即便越法相干涉,終究不但自取其禍,也無濟於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