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燁雞皮疙瘩已經掉了兩斤半，滿腦子都是無邊無際的水晶棺，在橙紅色毒氣中噴射而死的人。
接下來幾天，江燁一直留在家裏照顧她。
所謂照顧，其實很輕鬆。
早中晚，帶着藥盒去喂她一次。
起初幾天，黎楠楠還會出現抗拒吃藥、拿着膠囊亂扔、拿着膠囊忘記自己要幹什麼之類的狀況。
後來她的病情逐漸好轉，看到膠囊已經會主動去喫。江燁只需要叮囑她別多喫。
早中晚，給她做一些流食，監督她喫下。
每天晚上把她帶到衛生間，手把手教她刷牙，給她一條浴巾，讓她去浴室洗澡。
每次她洗澡前，江燁都要指着浴室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挨個介紹：這個白色細瓶是洗髮水，洗頭髮時往頭上打的，不能喫。這個綠色粗瓶是沐浴露，往身上抹的，不能喫。這個小瓶是護髮素，不能喫……
江燁感覺自己是敬老院裏的護工，而黎楠楠是得了老年癡呆的老太太。
吃藥後的短暫清醒時間，黎楠楠總會坐到桌前，繼續寫她的報告。寫困了自動回屋睡覺。
江燁便每天瀏覽新內容，感覺很像追更網絡小說，但內容非但不好看，還充斥着恐怖和驚悚：
“第三天上午進行的是放射實驗，米爾人隨機抓了一些人，每十個人一組，關到透明的放射室裏，以大量射線轟擊。”
“那些人被一擊倒地，巨大的泡泡從他們的皮膚底下浮出，整個人像融化的黃油一樣，逐漸變成一灘液體，還冒出不同顏色的煙霧。骨頭像矛似的戳破柔嫩的皮膚，當肋骨露出來時，那些人的屍體彷彿畸形的海魚，骨頭就是魚刺。”
“老頭敲棺材告訴我，這幾天的實驗，都不是先進的實驗，應該只是一些米爾人的學生進行研究的課題實驗，相當於大學畢業論文。他見過真正高級的實驗，過程要更精密，更泯滅人性。”
“老頭第一次見高級實驗，應該是研究人類的社會行爲、道德和動物性。辦法就是把一羣人關到極端環境中，觀察他們的行爲。”
“或者將實驗室乾燥，抽乾人的尿液，隔絕一切水來源，給每個人一把刀子，看裏面的人會不會殺同伴喝血。”
“把一羣人投進冰水裏，讓他們慢慢凍死，看最後凍死的會是哪個。”
“我問老頭，這些實驗的結果都是什麼樣？”
“老頭說，實驗結果讓他大爲震驚，幾乎所有被選中做實驗的人，都會選擇集體自盡，以抵抗米爾人的折磨和侮辱。”
“我對老頭說，如果我哪天被選中，也要自盡，死就死了，在敵人面前要保持人類的尊嚴。”
“老頭用力把一句話敲了三遍：大丈夫當如是也！”
一個星期後，黎楠楠的精神狀態已經好多了，神志正常的時間越來越長，甚至能抽空看一些小說。
她的身體狀況也發生徹底的蛻變。
連續三天早上，江燁拿着藥去臥室喂她，都看到牀上灑滿了暗紅色的皮，像蛇蛻似的薄薄一層，都是從黎楠楠身上脫落下來的。
伊莎貝爾不忙時就來，戴着防菌手套，仔細清理那些人皮，打包帶走焚燒，還給黎楠楠噴消毒藥水，醃肉似的揉搓她。
週末晚上，江燁剛給黎楠楠喂完藥，手機響了。
胥燕來的電話。
江燁接通，打開免提，把手機放在桌上，坐下來喫晚餐。
“喂？”江燁開口。
“你看通告消息了嗎？”胥燕問。
“啥啊，沒看。”
“冬天馬上過去了，從大後天開始升溫，五天後到零上。”胥燕道。
江燁一聽，馬上明白她什麼意思。
上次晚冬初春，整個星球的積雪大面積融化，立刻爆發大洪水。很多人都被洪水衝出上百里遠，還有活活淹死的。
同時還起瘟疫，病死不少人。
春天在這個星球上，實在是個恐怖的時刻，幾乎就是一道天災。
又得度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