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咬牙，還是躺了進去。
剛躺好，透明的玻璃板就自上而下緩緩關閉。眼前的一小片玻璃板上還跳動着躍遷倒計時，2：05、2：04……
“請保持不動，即將填充呼吸液”艙內響起提示音。
“呼吸液對身體無害，在呼吸液中您可以自由呼吸，推薦張開嘴用力呼吸，將液體吸入肺部更爲方便”
“液體環境是爲了避免躍遷故障時的空間慣性，如感到不適，請暫時忍耐”
江燁瞪大眼，能清晰地感覺到身下變得溼潤，某種清涼的液體正從底部滲出。
用力推玻璃板，紋絲不動，焊死了一樣的結實！
“臥槽！”江燁心臟狂跳，感受着液體越來越多，從後腦勺移到耳朵，灌進耳朵裏，再往上移到側臉。
斜眼看看身邊，漫上來的液體是淡綠色，類似於茶水，或者什麼洗衣液。
很快，液體沒過了江燁的嘴巴，接着是鼻子，把他整個人都泡在裏面。
江燁試着呼吸，把躍遷艙裏的液體吸進肺裏。
很特殊的感覺，整個身體像是被無數涼涼的手撫摸，液體入肺以後，非但沒有嗆人或者窒息，反而還很舒服。
玻璃板上的倒計時逐漸降低。
3！2！1！
整個躍遷艙猛地震了一下，像是小船撞到了岸邊。
震動幅度並不算太大，江燁卻立刻出現暈眩感，類似於酒喝多了又熬夜的感覺。
又是一震，暈眩感消失。
液體嘩啦啦地退去，玻璃板緩緩打開。
江燁從躍遷艙裏坐起來，大口大口吐水，心情茫然，這就結束了嗎？到目的地了？我才躺了不到五分鐘啊！
呼吸液的成分很特殊，揮發奇快。江燁身上的衣服本來被泡透了，但剛從躍遷艙離開沒幾分鐘，所有衣服都乾透。伸手摸摸頭髮，也都蓬鬆了，像剛洗完澡又用電吹風吹乾了。
“各位乘客大家好，飛船已抵達新站點，本站點附近的星球有：永夜星、虞美人星、沙星、羅素星，請到站的乘客在兩日內離開。”
江燁聽着廣播聲，大爲震撼。
原來這艘巨型飛船的運作模式是這樣的：
每到一個站，停留兩天時間，乘客該上的上，該下的下。
等乘客都到位了，啓動躍遷。
兩分鐘時間，就能從一個星系躍遷到另一個星系！
這速度快的過於離譜了，江燁不知道所謂躍遷技術具體是什麼意思，但肯定不是傳統的發動機，就算飛船渾身火箭發動機也不可能速度這麼快。大概是蟲洞或者傳送門一類的技術。
“咚咚咚！”房門敲響。
江燁過去開門，一個機器人站在門口。
“江燁先生，請收拾行李隨我來，您的飛船將於半小時後啓航前往永夜星。”機器人說。
“好的好的，稍等，我就有些衣服，一裝就好！”
江燁手忙腳亂地收拾行李。
跟着機器人去出站口，還是乘坐之前來的時候那種球形小飛船，但這次只有一個人乘坐，路豹變不知爲何和江燁不同路。江燁也沒什麼意見，人生地不熟的，聽從安排就是了。
距離永夜星的距離較遠，小飛船行駛了一天多，纔看見整顆星球。
之前江燁聽到“永夜星”這個名字，還以爲是顆很黑暗的星球，如今親眼見到發現完全不是那回事兒，整顆星球用一個字就能概括——亮！
太亮了，黑暗的大陸上到處都是發光的城市羣，雖然沒有恆星的光芒照耀，但整個表面依然亮的像正午。隔得很遠，都能感受到這顆星球的紅熱。
看到永夜星後，又飛行了六個多小時，終於進入大氣層，球形飛船震動呼嘯着下降！
“您降落的位置是永夜星第一星站，落地後會有人帶您離開。”飛船廣播只說了這麼一聲。
江燁站在窗邊，看着縫隙裏發光的雲層越來越近，穿過一層雲、兩層雲、三層雲，光芒越來越亮，璀璨的城市鋪開在黑暗的陸地上。
靠近星站時，能看到無數不同型號的飛行器進進出出，遠處還有噴吐火焰起飛的航天飛機，一派繁忙景象。
星站的佈局有點像超大號的機場，但有很多蜂窩狀的建築，飛行器就從蜂窩裏進出，亮着橙色或白色的尾燈，彷彿一羣小蜜蜂。
江燁的小飛船也進了一個“蜂窩孔”，停穩。
白色過膝短裙的白人女郎站在門口，垂肩的金髮，儀態挺拔，小腿弧線凌厲，腳蹬十釐米恨天高。她臉上帶着銀白色的反光眼鏡，露出微笑迎上來，接過江燁的行李箱。
“您好您好，辛苦了。”江燁連連道謝，把眼睛戴上。
妮可帶着江燁往前走，通過走廊，進入星站內部。
寬闊的中央通道，地面和天花板全是燈，類似於候機樓的佈局，一切閃閃發亮。
足有上千個乘客正來來去去，每個乘客身邊都跟着引導員，有男有女，都是牛奶一樣白的制服，清一色的白膚金髮，身高挺拔，俊男美女。
每個引導員的走路步態都驚人地相似，腰臀輕擺，昂首挺胸，下巴擡起，簡直像T臺上的模特。
江燁突然張大嘴，他看到幾個男乘客把手放在引導員的屁股上。
“喂！幹什麼呢！”江燁怒喊一聲。
一堆人回頭看他，都茫然不知所措，但沒有人停步，都匆匆離開。
“您有什麼事嗎？”妮可略微喫驚地回頭。
“那邊有幾個男的，把手放旁邊引導員屁股上！”江燁氣哼哼的，“大庭廣衆毫無廉恥，流氓！”
“您不必生氣。”妮可道，“我們都不是真人，是機器人。所以怎麼樣都可以的。乘客甚至可以把我們從樓上扔下去。”
江燁還要說什麼，一下子哽住了。
機器人？
“你是……機器人？”江燁放緩了腳步。
“穿這種制服的都是機器人。”妮可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衣領，溫柔地解釋，“我們的工作是接送乘客進出星站。”
江燁相當震驚，怪不得每一個引導員都這麼漂亮，步態都如此統一，原來都是機器人。從外表和言談舉止完全看不出來不是活人。
他想起當年從殖民地遇到的間諜機器人，也是和人一模一樣。
快離開星站時，江燁看到一個女引導員倒在光滑的地板上，捂着頭痛苦地蜷縮。
旁邊站着一個黑大衣的老太太，正憤怒地用腳猛踢她的頭，踢的咣咣響。
“垃圾型號，提個行李箱都提不好，死去吧！有什麼用！死！”
老太太踢了幾下，地上的引導員咔地一聲響，纏繞金髮的頭顱滾下來，脖頸裏露出許多數據線，電解液冒着火花流淌而出。還有幾根彈簧和繼電器蹦出來。
路過的人都面無表情，瞥一眼就走，似乎早習慣了這種事。
“臥槽。”江燁目瞪口呆，“老太太這麼暴力，頭都踢掉了？”
“那個頭不是踢掉的，是引導員自殺了。”妮可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乘客嚴重不滿意時，引導員就要自殺，把頭卸下來，來平復乘客的怒氣。”
江燁感到一陣不適，他剛踏上永夜星沒十分鐘，已經感覺到這個星球的氛圍他不會喜歡。
出了星站，進入地下停車場。
成千上萬的飛行汽車，甲殼蟲一般圓潤，全是白色的，只有窗戶貼了黑膜。
妮可刷了一輛飛行汽車，江燁鑽進去坐好。
妮可也進來端坐，操縱屏幕，負責駕駛。
地下停車場似乎繁忙的要命，海量的車像風一樣來來去去，飛行汽車在出口等了十多分鐘，才終於有空當出去。
星站外是漆黑的原野。
“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到達。”妮可扭臉看向江燁，“您要是無聊，我可以陪您解悶。做什麼都可以。”
“不無聊，頭一次來，我看看景。”江燁腦袋靠在窗玻璃上，他知道妮可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對機器人不感興趣。
原野上並不是一片荒蕪，反而是茂盛的密林。
無窮無盡的樹，都是暗紅色，在夜色映襯下像可樂似的黑。樹的形態不奇怪，類似於紅樹，但要更高大，樹梢高度至少十米。夜風吹過時，密林裏紅浪起伏，手掌大的樹葉緊挨在一起，掌聲雷動。
車飛了很久，樹的海洋依然不變。彷彿整個星球都被森林佔據。
“你們星球上這種樹很多啊。”江燁指指窗外，“人工栽培的，還是自然形成？”
“都是人工栽培的，星站方圓一百公里全是這種樹，也是全球最大的人工林區。”妮可介紹。
“人工栽培這麼多樹，是幹什麼用？喫樹上的果實？採花？或者提供木材？”江燁的職業病犯了，“我能不能帶回去一小枝，種在我的星球上？”
“您可能不會喜歡這種樹，因爲它們全都是食人樹，這一帶都是食人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