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墨府書房內,姬子墨端坐桌案前,桌面上,一個竹盒子,一張白紙。

    白紙上,拓印着一雙鞋的尺寸。

    屋內的氣氛有些壓抑。

    耿忠硬着頭皮,正在彙報最近的工作進展,“屬下一直跟蹤她,並未發現其他異常,不過她好似有些察覺,只要她單獨前往江城,定會想辦法甩掉我……”

    關鍵是,她竟然還成功了。

    上次,她電暈他,相當於狠狠扇他一巴掌。

    這次,他又無形中被打了。

    暗地裏,耿忠氣得牙癢癢。

    姬子墨默默聽着,視線落在白紙上的鞋印上,似乎想到了什麼“劉老,這些藥片如何?”

    劉老一臉難色,“殿下,這些藥片顏色鮮豔,成分不明,屬下尚需一段時間研究,方可確定其成分與藥效,不過……”

    他有些自慚形穢,“殿下,先不論藥效,單是將中藥碾壓制成如此精細的藥片,其製藥的水準,恐老夫也無法達到。”

    論年歲,論行醫資質,劉老說第二,沒有人敢稱第一。

    竟然,連他也對她讚不絕口。

    “真有這麼厲害?”肖勇一想到那個丫頭。

    灰頭土臉,沒規沒矩,要說她唯一的本事,就是膽子大,不怕死。

    也就是殿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

    姬子墨望着白紙上的鞋印,幽幽開口道:“她不但厲害,還很聰慧。”

    那日,她上下車轅時,上躥下跳,腳上的鞋子早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聰慧,她還能有殿下聰慧嗎?

    肖勇站出來,提議道:“殿下,曹參將那裏傳來消息,經仵作勘驗,那具屍體死亡的時間大概在半月前,準確到三月十一號”

    “三月十一號,夏芊芊落水,屍體的手中抓着她的鞋子,那麼屍體生前定與她見過面,將她抓來,一番拷打,定會查出事情真相。”

    “據聞,那夜與土匪密會的人,是玉面仙君。”耿忠插一嘴。

    室內,忽然陷入突兀的死寂之中,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這個答案有些可笑,更加令人鄙夷所思。

    玉面仙君,那是何等的人物,怎會是偏遠山區的一個丫頭。

    可她身上這些奇怪的事件,又如何解釋?

    姬子墨落在桌面上的手指,開始不自覺地打轉轉。

    眼前,那女子張開五指,學着他的模樣一邊畫圈圈,一邊興奮地眨眼睛,“我們見面,需要先對暗號嗎?”

    他手指微滯,收斂住那股莫名的情愫,將竹盒拿來把玩,“先試一試藥。”

    ……

    與張翠翠在大門口懟一仗,絲毫沒有影響夏芊芊的心情。

    回到家,她將揹簍中的東西全部掏出來,擺了一桌子。

    將衣服放到櫃子裏後,她首先拎起兩斤五花肉,“元寶,阿姐今日給你做個紅燒肉,豬肉燉白菜,配上白米飯,真是香。”

    元寶一聽,來勁了,“阿姐,我去燒火。”

    “行。”

    三人中,唯有李雲娘保持着絕對的清醒。

    她將桌上的破布包袱摟在懷中,忐忑道:“芊芊,這銀子該怎麼辦?”

    這銀子,今日若不是爲了裝逼,她肯定放到如意鐲中保險。

    如今讓李雲娘見着了,自然不能憑空消失了。

    “娘,今日我給了那位公子藥片,他出手闊綽,便給了我這麼多銀子,放到我這也沒用,您先收起來吧。”

    “我收,我能收到哪裏啊!”李雲娘望着家徒四壁的家,擱哪裏都不放心啊。

    “您看着放,我去做晚飯。”

    她拎着豬肉,帶着元寶,興高采烈地跑去廚房。

    做飯,是她的拿手活。

    前世,爺爺很喜歡喫紅燒肉,所以她的絕活便是軟糯的紅燒肉。

    取一個盆,將豬肉放入,清洗乾淨。

    水燒開,將肉放入焯水,去掉浮沫,撈出來切成大塊。

    家裏沒有生抽老抽之類的調味品,她只能做一個簡易版本的紅燒肉。

    前不久收集的花椒葉正巧派上用場。

    起鍋,將肥肉放入,煸出油,放入白糖,炒出糖色,再放入其餘的肉……

    紅燒肉燜到鍋中,她又將大白菜掰下幾片葉子,洗淨切片,再切幾塊蘿蔔,撒幾枚野菌菇,用剩下的油渣燉一個大燴菜。

    可惜了,若是燉上一塊豆腐就更加美味了。

    廚房的香氣,一縷縷衝着窗戶飄蕩而出,竄到對門的院子中。

    張大奎飢腸轆轆地躺在炕上,忽然聞到一股肉香。

    他一邊嗅,一邊罵:“懶婆娘,飯菜做好了沒,你是想把我餓死嗎?”

    張翠翠在廚房裏,一邊彎腰往竈膛中添火,一邊起身往熱水裏倒麪糊糊,聽到自己男人吆喝怒罵聲。

    她氣得心口發疼,“我也是病人,憑啥你躺着,讓我去幹活。”

    他們在女兒私宅歇了半個月,結果羅大人半個月沒去私宅,氣得張小花將他們統統送回家。

    這會她帶傷做飯,對面院子卻傳來陣陣肉香味。

    他們過得那麼慘,可騷狐狸穿新衣喫豬肉,日子比過年的光景還要好。

    越想越氣,張翠翠將手中的飯勺猛地往鍋裏一摔。

    粗苯的大鐵勺落入鍋中,滾燙的水飛濺而起,落到她的臉上。

    “啊啊啊……”張翠翠捂臉,發出陣陣慘叫聲。

    屋內,張大奎罵聲迭起,“你個臭婆娘,做個飯,嗷嗷叫什麼,我要你有什麼用……”

    元寶趴在大門口,豎起耳朵聽一會,急匆匆跑到廚房門口,“阿姐,對面兩口子打架。”

    “小毛孩子,瞎操心!”夏芊芊伸手打在他的頭上,“快,飯好了,洗手喫飯。

    她端着一盆紅燒肉走入廂房,正巧看到李雲娘用腳踩牆根的土,地面上放着一把小鏟子。

    見她望過來,她壓低聲音,“噓!我將它埋了三尺深。”

    夏芊芊覺得好笑,點點頭,“好,洗手開飯了。”

    一家人圍坐在桌前,一盤紅燒肉,一盤大燴菜,每人一碗白米飯。

    李雲娘難得露出舒心的笑容,“後日,張翠翠要銀子,我們便給她吧。給她十兩銀子,我們九十兩,只要我們繼續編竹簍,去集市上賣,做點小生意,這日子還是能紅紅火火過下去的。”

    李雲娘擔心擰不過對門兩口子,她想給銀子息事寧人。

    可女兒自從落水清醒之後,性子變了,執拗得厲害。

    她或許會不同意的。

    所以,她講這些話時,偷偷打量着夏芊芊,言語間,充滿了試探的意味。

    夏芊芊明白她的意思。

    可那個張大奎一家人,得了便宜,豈會息事寧人。

    她夾一塊紅燒肉,放到李雲孃的碗中,“好,一切照孃的意思辦。”

    得了女兒的應允,李雲娘心頭的一塊石頭落地,面前的飯菜,越發入味了。

    每個人吃了一大碗飯,元寶更是喫地肚皮滾圓,一邊敲打一邊笑道:“阿姐,聽聽,快聽聽。我變成了青蛙肚,呱呱呱。”

    他一邊笑,一邊鬧,驚得李雲娘在一邊嚷着,“快放下衣服,小心着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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