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墨細看才發現,其實她並不醜。
她的臉是瘦了點,膚色黃了點,可她的五官倒也精緻,尤其是那一雙眼眸。
時而盪漾春光漣漪,時而閃爍星辰光澤,笑起來時,眼尾彎彎,梨渦淺淺,帶着幾分喜氣。
姬子墨微微愣神,望着她的眸光轉了又轉。
被那樣審視的目光看着,夏芊芊有些心虛。
她嘴角擠出一個弧度,“墨公子,快喝茶呀!”
伸手將茶杯遞到他手跟前,誰知馬車此時一顛,手裏的茶杯一歪,一碗熱茶當即潑過去。
糟糕了!
打碎一個貔貅獸,他坑了她一千兩銀子。
若是這杯熱茶潑到傲嬌公子身上,她定能賠得底朝天。
豁出去了。
夏芊芊將牙一咬,手腕一轉,將向外傾斜的茶杯,硬生生倒回來。
寧願燙傷她,也不能傷了這位爺。
誰知她的手腕剛轉,另外一隻手比她的手更快,一把抓住手中的杯子,穩穩地端住了茶杯。
而夏芊芊的身子卻失去平衡,右手沒有支撐點,一下撲倒在他的懷裏。
臉貼在他的心口,手抵在他的胸前。
耳畔是某人“咚咚咚”,急促的心跳聲,隔着衣物,掌心下是他緊實的肌肉。
他身上的氣息很淡,卻很特殊。
除過清冽的龍涎香,還有凝神香的氣息。
曾經,那粉紅色的香片是她的專屬物。
哪一夜,睡眠不好,她便會起身點一枚,聞着它的氣息入睡。
粉紅的色澤取自粉色扶桑花,心形的造型代表了她曾經的一顆少女心。
前世的自己,忙於工作,在失去親人後,一直渴望遇到一個彼此交心的人。
可惜,她是母胎單身,注孤生。
微微仰頭,她望向眼前的人兒。
眼前的少年,有着一張被上帝吻過的臉,眉宇間的氣質,掩也掩不住。
好看呀好看。
宛若從漫畫仙俠劇中走出來的少年郎,讓人移不開眼。
這張臉爲何這麼白,摸上去,會不會Q彈。
胡思亂想中,她的手情不自禁伸出來,緩緩摸向他的臉。
近在咫尺的那隻手,又黃又瘦,整日勞作下,手指間裂着不少小口子,看着髒兮兮。
姬子墨的眼神,陡然間犀利,“放肆!”
冷冷的喝止聲,宛若一把利劍,一息間擊穿了夏芊芊眼中的紅心心。
她嚇得一哆嗦,回神間,她的手還舉在他的臉側。
尷尬地手指一曲,“你的頭髮亂了。”
她的神反應,最快了,“我想幫你理一理。”
姬子墨一手端着茶杯,另外一手將她往外一推,“毛手毛腳,什麼事情也幹不好。”
懷中一空,那抹觸動心底的柔軟也瞬間消失了。
他板臉,低頭喝一大口茶水。
“咳咳,呸!”
剛入口的茶又被他吐出來。
茶水太燙,燙着他的舌頭了。
“哈哈哈……”夏芊芊被推到在地,見他狼狽的模樣,忍不住開懷大笑,“還說我毛手毛腳,你還不是一樣。”
什麼?
她敢當面恥笑他。
姬子墨待要發怒,哪知對方手腳麻利倒一杯冰水,遞上前,催促道:“快快快,含一口冰水,緩一緩。”
他憋氣,要發怒拒絕,茶杯已經放到他脣邊,她一臉焦躁,“別愣着,快喝呀!”
嘴一張,涼水入口,舌尖的滾燙被冷水壓制住,舒服多了。
低頭,呡一口茶水,她慢悠悠嚥下,回眸讚歎道:“你馬車上的茶水也那麼好喝。”
一杯下肚,她拎起茶壺,又倒一杯,這次也顧不上細品,大口大口喝下去。
吆喝了一上午,沒喝水,她其實好渴。
不一會,一壺茶見底了。
夏芊芊搖了搖空壺,有些不好意思,“哎呦,一不小心,被我喝光了。”
她神色有些嘚瑟,說話時,情不自禁用舌頭舔了舔嘴脣。
乾涸的嘴角因爲茶水的滋潤,脣形飽滿,色澤泛紅。
姬子墨當下板臉,“十兩銀子。”
“嗯?”夏芊芊以爲自己幻聽。
不,她分明聽到他說話了。
“十兩銀。”他重複一遍。
“你有沒有搞錯?”夏芊芊將手中的茶壺晃了晃,“喝你一壺茶水,你問我要十兩銀子?”
她有些搞不清狀況,“我記得,我是爲你調理身體的醫女。”
這傢伙,曾經還霸道十足的說,她是他的人。
這會又變了。
“是你欠我一千兩銀子。”他打量的眼神落到她臉上,“你需要靠診病製藥還我銀子。”
哦!
天哪!
她太陽穴蹦蹦蹦跳着疼。
這個墨魚,訛人沒底線。
生氣地將茶壺往矮几上一扔,她雙手抱臂,坐在矮凳上,斜眼睨人,“是你叫我上車的。”
她原本坐着牛車好好的,這一會時間,被強令上馬車,又被訛詐十兩銀。
這天下,在他這裏,簡直沒有公理。
姬子墨的眼神深深望着眼前的少女。
她像一隻被惹怒的小貓,豎起全身毛髮,怒氣衝衝地盯着他,那樣無畏挑釁的眼神,是在旁人臉上無法看見的。
“我喚你上車,可沒有讓你喝茶。”
天底下,還有如此不近人情的人。
夏芊芊的三觀龜裂,驀然,她想起兩人之間的約定,“我記得,你曾經答應我,如果我給你診病,若是碰到飯點,你需要給我管飯。”
她話音剛落,忽然撲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做什麼?”姬子墨嫌棄地一甩手,試圖甩開她。
“別動別動!”
夏芊芊狗屁膏藥般貼上去,手抓着他的手腕不鬆開,一本正經道:“剛纔我發現你面有鬱氣,定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影響了你的心脈。”
手指搭在他的脈上,她一番細細診脈,“嗯,用了我的凝神香你分明睡得好了,不過有時食慾欠佳,不思飲食。”
“今日,我再給配一副藥。”她從袖口中,摸出兩板子藥片,遞上前,“這是我給你開的藥片。”
“一次三片,一日三次,放嘴裏攪碎,飯後喫。”
淡淡粉色,三角形的藥片,整齊地裝在一個個薄薄的鋁紙片中。
造型獨特,與之前的藥片不分上下。
藥片上,寫着一行字,“健胃消食片”。
姬子墨神色呆呆望着這些藥片。
劉老說,太醫院沒人可以造出如此的藥片,而她一出手,全是如此的藥片。
她到底是誰?
夏芊芊眼中閃過狡黠的笑,“我爲你診病,又送了藥。所以你既要給我管茶水,還要給我管飯。”
她豎起食指,在他眼前晃一晃,“我這藥可不便宜。一百兩絕對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