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當初與張大奎有同樣的嫌疑,卻被殿下力保,才免去她的審查。
如今,她的家境如此,殿下莫非又要插手處理?
曹然揣測着正主的心思,可隨即便發現,自己錯了。
斗篷下,看不清他表情,可他的目光一直專注盯着遠處的江面。
曹然收回心,目光也望向江面,沉聲詢問道:“田大人,你可觀測出,最近是否會有雷陣大暴雨?”
一旁灰袍的老者,弓腰坐在馬背上,眺望遠處的天,再低頭看看滾滾的江水,從懷中掏出一大疊冊子,挨個翻閱一遍,手指其中的某處,篤定道:“近十天內,絕對不會有大暴雨與大漲潮。”
“照你如此說,這漁民近期皆可划船打漁,我們的擔憂都是多餘的。”
田大人捋着鬍子,點點頭,“大人,請放心,老夫的觀測絕對不會錯。”
這位田大人,依靠古代的設施條件,可以預報出近十天沒有暴雨,已然是技術上的極限了。
可……
夏芊芊心焦,微微福一福,開口道:“請問田大人,十五天內,是否會有大暴雨呢?”
她的手指攪動着衣裙的一角,表現的羞赧與膽怯,“我家屋子塌了,最快也需半個月方可修葺好。我很想知曉,最近十五天的天氣如何?”
十五日?這個日期超越了田大人的預估時間極限。
他捋着鬍子,當着大人的面,有些失面子,“歷來欽天監預測天氣,最長十日。”
“哦!”夏芊芊乖乖閉上嘴,不吭氣了。
馬背上,一直沉默不語的姬子墨,忽然開口詢問道:“前日大暴雨,田大人是否曾提前預測出?”
蛇打七寸,這一詢問一下捏住了田大人的要害。
前日的天氣,屬於天氣突變。
老天爺的突然變臉,不在他的預測範圍之中,他自然無法預判出。
田大人表情難看,沉默了。
曹然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沉聲命令道:“所有人聽令,最近加強江邊巡查,組織人重新加固防汛堤壩,一刻不許鬆懈。”
“屬下遵命。”
田大人也忙拱手行禮,恭敬保證道:“大人,屬下定會時刻檢測天氣,江水變化,一有情況,定會隨時稟告。”
“所有人,挺高警惕!”
曹然打馬,領着一羣人飛速離去。
原地,姬子墨與肖勇沒有走。
他從馬背上跳下來,緩緩走過來。
元寶緊張地抓住夏芊芊的手。
“乖,元寶,那邊的地頭等阿姐。”
“阿姐?”元寶有些不樂意。
“去吧。阿姐與這位大哥哥有話說。”
肖勇自覺避開到一旁。
姬子墨望着眼前的少女,她身上穿着那套灰色的裙子,裙角衣袖上都是泥水漬,蓬亂的頭髮下,那張小臉上也飛濺着不少的泥點。
低頭,望向她身側木桶。
木桶內的螃蟹拼命地往上爬,幾條魚甩着尾巴,發出“噗通噗通”的聲音。
“不是送你米麪了,爲何來江中撈螃蟹?”他的語氣淡淡,聽不出喜怒。
“米麪夠吃了,不過偶爾也要換個花樣,打打牙祭。”
她將木桶往他跟前一拎,開心道:“瞅瞅,不少好貨。夠做一大鍋。”
她眼神錚亮,臉上的笑容純真,不摻雜一絲矯揉做作。
“那麼多人幫你修屋子,哪裏還需要十五日?”他好似很關心她的進度。
“我記得我當初僅是答應幫你修,不是蓋。”他反問她。
夏芊芊沒接他的話,忽然轉換話題,“你的聲音不對。斗篷揭開我看看。”
他未動,她上前兩步,直接將他頭頂的斗笠掀開。
他的臉近在咫尺,而她的笑一時凝固在臉上,“怎麼回事?”
她質問道:“我給你的凝神香,你是否按時用着?”
“每晚都點。”
“每晚都點,爲何臉色如此難看。”
夏芊芊一臉不悅,不由分說,抓住他的手腕,一雙髒手就那樣隨意搭在他的脈上,仔細號脈。
“你思慮太多了。”
一番診脈,她鬆手,對於他手腕間的污漬,絲毫未曾放心上,“曹大人視察江邊,你怎麼跟着。”
她故意問他,繼而又改口,“難不成你也看風景?”
她這句話,想深了,探究的意味便濃了。
“你難道不好奇,我爲何每日去青山頂,觀望樊山嗎?”此刻,他很想將自己的身份告知。
一些想不通的事情,他也很想問問她。
“有什麼好奇?”她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我也經常望着樊山。”
“我娘說,三年前的一場大戰,我爹很可能被土匪劫持去了樊山。”
她擡頭望着他的眼,鄭重道:“我想爹便去眺望樊山,難不成你也有親友,被擒走嗎?”
那樣通透錚亮的眼神,令姬子墨的心,微微一顫。
他恍惚間,喃喃道:“是,我也有摯友在樊山。我很想救他出來。”
“我也想。”
夏芊芊大眼睛閃閃,“聽聞賢王殿下足智多謀,英勇無雙,我很期盼他可以剿匪成功,救我爹爹回家。”
賢王殿下,若是他足智多謀,英勇無雙,三年前,那場戰役便不會敗了。
“你信他嗎?”
“我自然信他。”夏芊芊莞爾一笑,“這大乾國,我唯有信他。”
她總是話中有話。
若不是確定,眼前人不可能認出他。
姬子墨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夏芊芊見他一臉沉思,眉眼一轉,詢問道:“怎麼,最近御品閣的生意不好嗎?”
那日,她將畫好的圖紙給了御品閣的小廝,不知海掌櫃對她的設計,是否滿意,有些地方是否還需要修改。
“是有一些。”他適時轉換話題,“自從你去御品閣大吵一架,其他成衣店都宣稱,御品閣的衣服,連乞丐都看不上。”
他的話語間,似有責備的意思。
夏芊芊莞爾,調侃道:“我明日就去江城,也去其他布莊瞅瞅,順帶挑剔叫罵一番,將他們的生意攪黃,如何?”
她說話時,眉眼中的光澤,宛若黎明前,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
明亮,專注,令人移不開眼。
“行!”
“還真去!那我是不是你派去的黑粉?”
“黑粉?”
“對,就是惡意誹謗旁人的人。”
夏芊芊仰望着天空,有些感慨,“去做黑粉不道德,說吧,你願意出多少銀子?”
“你想要多少?”
“我想要的很多,就怕你給得很少。”
他給的還少嗎?
自己貼身的金甲護衛,都去給她家蓋房子去了,還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