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觀看的朱子榮,焦灼的神色中露出一抹無以言表的苦澀。
這幅《嫦娥奔月圖》的畫法,本就獨出一格,手法新穎而難以揣摩。
他也是去聚旺樓閒逛時,無意間在其牆壁上發現了此畫作,初見,便一下子驚爲天人般眼前一亮。
經過尋問方知曉,這幅畫竟然有拓印版本,很多人都不約而同地購買。
欣喜之餘,他也買了一幅,掛在書房間,日日臨摹,畫了整整十日,方纔領略了其中意境,畫出來的畫像,也算是有了幾分神韻。
今日,他將其拿來學堂,讓學子們臨摹。
光講課就講解了半個時辰,這夏芊芊沒有聽課,直接上手來畫,難免領略不到其中的精髓,不懂其中章法,如何能畫得成功。
朱子榮一番惋惜,撇開眼不願看,腦子裏正在思考着,待會該如何向院長交代。
誰知忽然聽得學子們一聲驚呼,他有些莫名其妙,轉頭一瞅,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只見那張鋪滿亂七八糟線條的白紙上,少女手中的毛筆忽然將其中兩個線條一連接。
不過更改了線條的走向,幾乎在一息間,嫦娥仙子的面容栩栩如生的呈現而出。
隨之,她的筆尖又往下一落,在白紙正中心出胡亂劃拉兩下,畫面逐漸顯現出仙子飄移出塵的身姿,再然後是她青蔥細手……
不過眨眼間,一幅栩栩如生的《嫦娥奔月圖》呈現在衆人的眼前。
靜!
靜!
靜!
學堂中,落針可聞。
每個人都屏氣凝神,專注地望着眼前的少女,沉迷在她出神入化般的筆底春風中。
驚歎!
震撼!
繼而是發自靈魂深處的羨慕。
這畫工,這手法,這表現力……
嘖嘖……
恐怕連朱先生也要望塵莫及了。
再看朱子榮,彎腰趴在夏芊芊的書桌前,雙眼灼灼地緊隨毛筆的走向而遊走。
每當她落筆,勾勒出全新的圖畫成,朱子榮不由點着頭,口中嘖嘖稱奇道:“妙,妙,簡直是妙。”
怎麼會有如此奇特的畫法。
在臨摹畫像的途中,她並未擡頭去看講臺上的畫作,而是專心自己手下的線條。
可當那些線條巧妙聯繫到一起時,衆人震驚的發現,她課桌上的畫像與講臺前的那副畫竟然是一模一樣。
“夏芊芊畫完了,用時不到一盞茶。”
說用了一盞茶功夫,實則還是多算了。
她光是擺弄白紙,研磨,研究顏料都花了半盞茶功夫。
準確來說,她畫畫的時間,不過用了半盞茶功夫而已。
半盞茶的功夫,她不但畫完了,還與那副臨摹畫畫得幾乎一摸一樣,沒有一絲瑕疵。
這下子,學堂中的學子們一下子慌神了。
這些人中,有些人的畫尚且未畫完,有些人畫完了,可打眼一看,誰的畫屬於上乘,高低立現。
更何況,他們還沒有上色。
此時,那柄懸在夏芊芊頭頂的懲罰之劍,從她的頭上偏移,又開始在每個人的頭頂上盤旋。
她們紛紛拿起手中的畫筆,儘量靜心,將注意力放到自己的畫作上。
可好奇心使然,又忍不住時不時偷偷去看夏芊芊塗色得如何。
她能畫得那麼好,那麼快,那麼她的塗色技巧,有沒有更加絕妙的方法?
任媛兒臉色難看,低頭瞅着自己桌面上的臨摹畫。
以前,她自詡在貴字班中,她的丹青之術,無人能敵。
因爲自小,她便勤練琴棋書畫,尤其在繪畫上,她打心底裏喜歡,所以便更加的用心研學。
無論是嚴寒酷暑,只要有空閒,她便執筆畫畫,花鳥蟲魚,人物素描,她都有涉獵。
上了學堂,每次的丹青課,她的畫作每每總是作爲精品樣板進行展示。
所以,任媛兒對自己的畫作,有着長久以來的自豪與滿足感。
可此時她望着桌面上的畫作。
她其實畫得也不錯,與講臺前懸掛的《嫦娥奔月圖》幾乎是一模一樣。
可細看之下,又是有所不同的。
不知爲何,她畫中的嫦娥仙子好似缺少了一股仙氣,面容也顯得單板了很多。
她擰眉細想時,那邊朱子榮發出一聲驚歎。
任媛兒回頭望去。
夏芊芊手持畫筆,點上染料,細細塗抹,不過幾個呼吸間,整個畫作便塗色完畢。
要說快,她真得好快。
塗色其實也是一個技術活。
要想與原圖所塗的色澤一樣,每一處地方都要注意,還有注意顏色的漸變過程。
所以,其餘學子們在塗色階段,基本上是擡頭看一眼,低頭畫一筆,速度及其慢。
而她,一直埋着頭,不停歇地塗,速度上自然快很多。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大半。
夏芊芊慢悠悠地放下筆,衝着畫卷緩緩吹上一口氣,擡眸望着朱子榮,“朱先生,我畫完了,可以提前交卷了。”
朱子榮望着她,簡直是驚爲天人,不迭地點頭,“好好好,快快快!”
簡單匱乏的詞語,卻描繪出了他激盪不平的內心。
一聽夏芊芊交卷了,其他人更是着急了。
一時間,學堂中一片安靜。
夏芊芊手肘托腮,悠閒地望着衆人奮筆疾書的模樣兒,眼神不經意間與任媛兒回望的目光相撞。
她眉頭一挑,似在挑釁。
不是嘲諷我畫不完嗎?
瞅瞅,我不但畫完了,我還畫得很好,比你盡心盡力在那耗費半日畫得還好?
那樣赤果果的戲虐眼神,瞬間刺痛了任媛兒一顆敏感的心。
她憤恨地瞪她一眼,轉過頭,筆頭在硯臺上狠狠一點,帶着一股壓抑不住的怨氣,筆尖往畫作上而去。
“滴答。”
飽蘸墨水的筆尖,忽然一滴墨水滴落而下,落到嫦娥仙子的面容上。“啊……”任媛兒驚呼出聲,想出手挽救時,已然太晚了。
不過是一息間,墨汁暈染,整個仙子的頭像化爲了一個形狀奇怪的墨糰子。
“這該怎麼辦?”
任媛兒慌神,雙手抓住畫作的邊緣,眼神從最初的驚恐失措,逐漸一點點暗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