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小果子,並非最後個個都能成果,還要經歷一場又一場的風雨之後,最後依舊堅挺在枝頭的果子,方能成爲甜美的桃子!
樹下,湛藍衣袍的少年回頭望着她,桃花眼中的落寂藏也藏不住!
夏芊芊將手在毛巾上擦了擦,褪去身上的圍裙,不顧李雲孃的阻攔,低語道:“我去看看!”
她蓮步微移,在離他五步遠之外,停下腳步,忖了忖方道:“如果你不能證明我是瀾玉,便不要將他的事情牽扯到我身上!”
胡棠靜靜望着眼前的少女。
她永遠是一副清醒的狀態,有時候太清醒難免讓人覺得薄情!
而曾經的瀾玉,他不但清醒,他還很熱血與偏激!
兩個人的身影總是會重合在一起,讓他產生了混淆!
當他想否定眼前的姑娘並非曾經與他並肩作戰的俠士,可一次次,他又從夏芊芊的身上看到了瀾玉的影子!
這種似是而非,模糊不堪的定論,讓他的思緒左右搖擺,難受不已!
思量一番,他終是下了決心:“你隨我走一趟吧!”
“去哪?”她與胡棠雖相識不久,但對他這種性子的人卻很瞭解!
這種人,對你好時會掏心掏肺得好!
可一旦他的付出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他的心理極有可能變得扭曲,甚至做出偏激的行爲!
所以,夏芊芊對他是有戒備心的!
正是她的這種戒備,讓胡棠的心再次受到了重創!
他的脣角勉強扯出一個微笑:“你不是想證明自己不是瀾玉嗎?去一個地方,我幫你找記憶!”
找記憶?
夏芊芊站在原地,遲疑不決。
胡棠苦笑:“放心,不管你是不是瀾玉,我均不會傷害你!”
他的眼神真誠,語氣中沒有一絲怨氣。
夏芊芊信他的話。
可是對於這種要證明我就是我,我不是他的可笑行徑,她有些不屑爲之!
但轉念一想,若是她與瀾玉的關係,不能有清晰的鑑定,恐怕往後,胡棠還會因瀾玉的事情,找種種理由來尋她麻煩!
何況,她也有私心!
如果她真的是瀾玉,一旦危險來臨時,她也知道該如何自保!
“好,你等我一下”
她向李雲娘交代了幾聲,便小跑着追上了他!
胡棠一招手,喚來一輛馬車,兩人一起上了車,往西城門的方向去!
小鋪內,李雲娘急得直跺腳,嘴裏絮絮叨叨道:“這個死丫頭,真是不聽勸,若是與那胡公子扯出什麼關係來,那可如何是好?”
她一時心神不寧,做出來的木薯珍珠丸,也沒有之前的圓潤了!
馬車在大道上疾馳而過,車廂內兩人悶聲不語!
胡棠的視線直勾勾地盯着她,夏芊芊擰着眉,雙手緊握在膝蓋前的裙子上!
最終,她受不了他目光的注視,擡眸,輕輕牽動了下脣角:“我總是好奇,瀾玉是俠盜,盜竊而來的金銀財寶數不勝數,若我是他,定會讓家人喫飽穿暖,衣食無憂!”
“自我清醒時,家中缸中無米,袋中無糧,李雲娘臥病在榻,連治病的草藥,也需臨時去山上挖取!”
夏芊芊攤一癱手,無奈道:“況且,你口中的瀾玉是男子,而我真真實實的女子,難不成,你們相交多年,你連他的性別都未曾搞清楚?”
一連串犀利的提問將胡棠懟得面紅耳赤。
他雖然常年流連花叢之中,可卻是一個沒幹過實事的花架子。
若不然,快二十歲的人兒,府中別說正妻,連個妾室也沒有。
關於女人,在他的觀念中,有兩種。
一種是百花樓中、或者畫舫中的姑娘們,還未見人,先聞其聲。
一眼望去,她搔首弄姿,笑意盈盈,待走近時,她滿身香氣,說話時,語調變得嬌而軟,嗡噥的紅脣趁你不備,便會很自覺地往你臉上湊。
這種女人,最初會令男人悸動不已。
可時間一長,便會膩了,倦了,沒有新鮮感了。
另外一種女人,是深藏閨閣的大家閨秀。
她們見到你時,會嬌羞地低下頭,眼神會躲閃,明明中意你,卻還要拿捏出閨閣女子的傲氣,不理你,疏離你,淡漠你。
心中不知怎麼巴巴地盼着你,盼你多看她一眼,多與她說一句話。
可瀾玉不同。
她完全是男子的打扮,言談舉止上,也與男子無二。
雖然,他從沒看過他銀色面具下的臉,可心中卻始終將她歸類爲男子。
因爲他的舉止,與他認知中的女子根本沒有一星半點的相干。
直至,他遇到了眼前的女子。
胡棠伸手撩起車簾,探頭朝外看一眼,“到地方,你便知道了。”
他原本便生得白淨,日頭一曬,又被她一懟,臉頰上隱隱泛出紅來。
他既然不願明說,夏芊芊也不繼續逼問。
馬車在大道上疾馳而過,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直至馬車來到一處,從大道拐彎,進入一處小道。
車廂顛簸地厲害,不一會,馬車悠然停下來。
“到了,我們下車吧!”
胡棠率先下車,夏芊芊緊隨其後。
她擡眸望去,馬車進入一處密林中,不遠處的小道旁,有一個涼亭。
她心中微詫。
這個地方,她來過。
上月,福安江附近發生大暴雨,她跑到此處避雨,誰知遇到一個陌生黑衣人,衝上來不管不顧,想要她的命。
嚴格來說,這是她來到異世,遇到的第一場刺殺。
夏芊芊頓時警惕起來,“你帶我來這裏作甚?”
那個刺客是樊山細作,已經被抓住了。
“這山頂處,有一座寺廟,我帶你去看一看。”
夏芊芊不懂胡棠的用心,忡忡道:“你帶我去寺廟作甚?”
胡棠沉默良久,最後咬牙道:“你不記得,可我記得,那裏有你曾經留下的東西。”
他的視線落在遠處的山峯雲層上,白雲翻滾,流逝,像極了此時性情多變無情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