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芊芊眉頭一蹙,轉身便要走,身後傳來一聲輕喚:“夏姑娘?”
夏芊芊腳步一滯,僵硬着後背轉過身。
不遠處的大門口,曹然站在石獅子旁邊,身着甲冑,金色的頭盔下,僅露出半張臉來。
依舊是那雙深邃宛若鷹隼般的眼,可此時的眸中,萬般情緒糾結在一起,神色中多了一絲悲傷與惆悵。
緩了緩,他疾步上前,在離她幾步遠停下來。
他比她高出一個頭,一身鎧甲之下,越發顯得他身材魁梧。
可他站在她的面前,卻宛若犯錯的孩子般,微微低頭,無措地搓着手,“來了參將府,進去坐一會。你娘……不,習院長也在裏面。”
他的聲音怯怯的,與之前那個威風凜凜的參將大人,一點都不符合。
“我只是隨意走走,馬上……”
夏芊芊的話還未說完,他卻立馬接過話,“昨日,你調配的珍珠奶茶很好喝,酒水我也嚐了,很烈。”
說話間,他搖晃了一下腰間的酒壺,顯擺道:“我昨日灌了一壺。”
一壺普通酒需要半個時辰,出來的酒水不過一小杯。
他這滿滿一壺酒,昨夜聚旺樓的那套酒水提純器,難不成一夜也沒閒着。
“其實你不必……”夏芊芊微微擡頭,望着他,“曹大人,您若是想喝,我可以親自爲您調配。”
一聲曹大人,將兩人的距離拉得很遠。
是呀。
這個孩子脾氣倔!
現如今,連自己的娘還不願意認,他……他又算得了什麼呢?
“那太麻煩你了!”他的眼盯在在她的臉上。
曾經,他艱難射出去的那一箭,徹底射去了他們之間的血緣親情,如今,他又假惺惺得來關愛她。
這不是很可恥嗎?
曹然羞愧難當,再也尋不出任何辯解的理由。
兩人之間的氣氛,十分的尷尬。
恰好,耿忠駕着青帳馬車而來,見到夏芊芊,揚聲道:“夏姑娘,我們走!”
青帳馬車停到兩人的身側,姬子墨撩開車簾。
曹然慌忙收斂起失落情緒,微微低頭。
姬子墨點頭,望着一身素雅裙裝的少女,喚一聲,“說好了在聚旺樓等我,怎到處亂跑。”
夏芊芊慌忙回神,“我在聚旺樓等了你好久,不見人,我便想隨便逛一逛。”
姬子墨的眉眼溫軟下來,嘆氣道:“上來吧。我都找了你一條街了。”
夏芊芊手腳並用地爬上來。
青帳馬車往前而去,她掀開車窗簾的一角,遠遠的,曹然依舊站在原地,宛若化爲一座雕像般,一動不動。
夏芊芊放開手,低下頭,神色恍惚着。
“其實,他一直過不了心中的那道坎。”耳畔,忽然想起墨魚溫和的聲音來,“曹然自幼喪母,是長姐一手將他帶大。”
“長姐如母,他們姐弟的關係可想而知。可因爲十八年前的事情,那一箭,是一道鴻溝,橫在姐弟之間,再也無法消除。”
“最初的幾年,他過得恍恍惚惚,之後他清醒後,便一門心思地想要剿滅樊山土匪,替那孩子報仇。”
“可送那個孩子走的人是他,他一直在恨自己。”
“但當時他若不聽令,她孩子或許會死得更慘……”
今日,墨魚的話特別的多,他是想要勸解她。
夏芊芊抖落了一下衣袖,打斷了他的話,“你說的那處宅子在哪裏?”
她不是原主夏芊芊,所以,她不能替她去原諒任何人。
見她不願提及,姬子墨也沒轍。
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並非他所願。
他頷首,聲音朗朗,“轉過這條街,便到了。”
車內,兩人再也沒有搭話。
不一會,青帳馬車停在一處宅子前。
姬子墨率先下車,夏芊芊緊隨其後。
這處宅子在巷子的一處角落,屬於中間戶,門前四通八達,沒有任何的遮擋物。
宅子的大黑門上,歲月斑駁的痕跡落在其上的每枚銅釘上,顯得陳舊又復古。
夏芊芊伸手拉住銅鐵環,往內一推。
正對門的是一個鏤空磚制大屏風,屏風上,繪製着一些花鳥蟲魚等色彩斑斕的圖案。
不過時間一久,經過風吹日曬,那些畫上的染料也有了風化暈染的痕跡。
夏芊芊邁步而入。
屏風後是一處小院子,東面是花園,其內有假山荷花池,池邊種植着一些花花草草。
後面是三間大房。
中間爲會客廳,兩側分爲東西廂房。
大廳旁有廊,穿過圓形的拱門,後院與前院一模一樣的建築,再往後,則是一處大院子。
院子很大,挨着牆,搭了很多個窩棚。
如此,放柴火,放毛驢,養兔子小雞仔的地方都有了。
偏着西牆的一面,還建着一處廚房。
廚房很大,比她家廚房與作坊連起來的面積都要大。
夏芊芊對這個地方很滿意。
“宅子不但大,佈局也好。”夏芊芊轉身,望着尾隨其後的人,開口道:“不過,我的預算有限。”
她眺望着高高的院牆,院中高聳入天的白樺樹,轉身,莞爾一笑道:“這處宅子雖年代久遠,可家中東西應有盡有,達到了拎包入住的程度,價錢定是不菲的。”
“何況……”夏芊芊語氣一頓,“鬧市中的一靜,這靜也是用銀子買來的。”
她攤一攤手,“如此,這種地方,我恐怕是買不起。”
這丫頭真是!
姬子墨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僅我記得,你手中便有三千兩銀子。買這處宅子,足夠了。”
夏芊芊點頭,又搖頭,“三千兩銀子,聽起來多,用起來,並不算多。”
“若是我一下將所有銀子都用來買宅子,往後生活該如何?我不會孤注一擲的。”
說着,她邁步便要往外走。
姬子墨聽地皺眉,喚住她,“行了,這處宅子一千五百兩銀子,我已經替你買下了。”
夏芊芊微微勾脣,轉過身,眼裏泛着亮光,“一千五百兩,這也太貴了。我還不知什麼時候能還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