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她認識,村裏人喚他張大樹。
福安村村民,姓氏簡單,以徐姓,王姓、張姓三大姓氏爲主,其他零星的姓氏則屬於外來戶。
所以,凡是一個姓氏的人,往上翻幾個輩分,都是一個爺爺,屬於同宗同族的人。
這張大樹,姓張,是張大奎本家的叔叔。
他自小脾氣古怪,不善與人打交代,年輕時,曾經娶過一個媳婦。
可惜,媳婦生娃時,難產死了。
他受了打擊,脾性越發古怪,自此再也沒有討老婆,一個人過到現在七十多歲。
夏芊芊靜靜望着他,他泛黃的眼也看着她。
張大奎落得悽慘下場,有她的一分參與,所以,此時這個老頭子跳出來質疑她,她並不奇怪。
夏芊芊沒接話,一旁的花珠兒不服氣站出來,擋在夏芊芊的身前。
她雙手叉腰,小身板一挺直,眼神盯着張大樹,回懟道:“過幾日,我家姑娘在江城主街新開的酸辣粉店便要開張了。只要一開張,保守估計,每日需要豆子一石。眼下這點豆子,還不夠我們店鋪塞牙縫呢!”
開酸辣粉店?
圍觀的衆人,不知曉酸辣粉是什麼,可聽到開店,卻各個一臉驚詫,心跳不止。
這丫頭能耐了啊!
聽說,她在學院門口開了一家奶茶店。
每日賣出去的奶茶,上百杯。
因爲牛奶供應不上,所以大手一揮,在屋子後面購買一塊地皮,建造了一個牛棚,一下子買了十頭奶牛,開啓了養牛販賣奶茶一條龍體系。
這小鋪子的生意,剛有氣色,現在又要開店了。
店與鋪子,在規模上,可有本質上的區別。
徐江干咽一口唾沫,開口詢問道:“酸辣粉店,開在哪裏?”
花珠兒仰着小下巴,傲嬌道:“在主街,那個聚旺樓隔壁,大小與聚旺樓差不多。因爲地方空蕩蕩的,需要佈置的東西太多,木匠們正在加緊幹活。”
什麼?
開在主街聚旺樓隔壁?
村裏的老人家,甚少去江城,卻也知曉主街是什麼位置。
那裏的地段寸土寸金,能在那裏租賃一處地方,開鋪子,可不是一星半點的銀子便能開得起的。
而徐江更是驚悍。
畢竟,聚旺樓他曾經去過。
聚旺樓的隔壁,那是怎樣的位置,他比在場其他人更加清楚。
“那這豆子?”有人小聲提問着。
花珠兒輕輕嗓子,替夏芊芊回答道:“製作酸辣粉,需要很多豆子。我建議姑娘在江城購買,畢竟,街道上的糧食鋪中,各種豆子多的是,價格也不貴。”
她說着,側目望着夏芊芊,故作氣惱道:“可姑娘不願意。她情願以同樣的價格在福安村收購,如此我們還要搭上車馬費,將豆子運回到江城。”
“姑娘常教導我,我們是生意人,要以生意爲重。可我這個奴婢,實在是不瞭解姑娘的用意。”
這小丫頭,她在馬車上,不過教導了她一兩句,她便可以借題發揮,演化出如此多。當真值得讚許。
夏芊芊望一眼花珠兒,脣角微勾。
受到鼓舞,花珠兒拽住夏芊芊的手臂,抱怨道:“姑娘,什麼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想着大家,可人家未必想着你。”
她說着,用腳一踹地上的袋子,袋子傾斜,半袋豆子散出來,倒了一地。
那些混合着幹豆杆葉片小石子的乾煸豆子傾倒出一半來。
花珠兒眼神一瞪,“這樣的豆子,讓我們如何做美食招待人?”
“莫要如此!”
夏芊芊打斷她的話,勸解道:“這裏不過是兩袋豆子而已。”
她清冷的眼神掃過四周圍的鄰居,揚聲道:“大家都說了,自家的豆子都是一顆顆挑揀,一簸箕一簸箕篩檢而出。”
“當初收購時,我便向村長大人言明,我不但不會壓價,還會以市場價購買,唯一的要求,便是保證豆子的質量。”
夏芊芊這句話,令徐江慚愧地低下頭。
他小聲道:“收購時,我在當場,一個個袋子都解開,查看過。”
“對,明面上都是好豆子,可裏面卻摻雜了壞豆子。”
夏芊芊冷嗤:“那是有些人,辜負了村長大人您的信任。”
她語氣一頓,揚聲道:“王大爺,您將竹蓆鋪到大門口,耿護衛,您幫忙將屋裏的豆子搬出來。”
“好!”
“是!”
兩人應聲去做事。
周圍人明白了她想做什麼,瞬間臉色不好看起來。
她這是不相信人,要將袋子一個個搬出來,一個個勘驗啊。
你說氣人不氣人,活了那麼大歲數,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片子逼到牆角,懷疑,質疑,如今還要對質了。
每個人的心中都憋着一口怨氣,對夏芊芊從以往的感激化爲了不忿。
夏芊芊自然明白如此行徑會得罪人,可她不怕。
她給他們一條生路,可他們中的一些人,卻要堵住她的生路。
此事,有一次便有第二次,絕對不能容忍。
思量一會,她開口道:“我原本打算,這次的豆子質量好,福安村下一季,下下一季的豆子,我會全部收購,不用讓大家再發愁如何販賣,可現在……”
她惋惜地搖了搖頭,“又不是咱們福安村的地皮上種豆子,隔壁杏花村的村民,每年也大片大片地種各種豆子,隔壁村的隔壁村……”
“這麼多村子,每年的豆子產量驚人,賣不掉,喫不完,新一茬豆子下來了,新豆子成爲舊豆子,更是沒人要,不少人用它來喂牲口,沒有牲口的人家,眼睜睜看着它發黴生蟲。”
她這句話一出,圍攏在四周圍的人,臉色都不好看起來。
夏芊芊莞爾,緩緩開口道:“既然豆子如此多,我又何必僅限福安村人地皮上的豆子。”
“哪裏的豆子質量好,我便去哪裏收購。”
“爲了酸辣粉店鋪中的粉絲質量,我更可以高價收購好豆子。”
“至於這些豆子,質量差,我可以做奶牛的飼料,即便最後壞了,倒掉,我也賠得起。不過……”
她語氣一轉,語重心長道:“我是不願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更不願平白無故,讓衆人替某些人背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