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準備了嗎?你努力了嗎?”
“你的努力不過是一個上午,一個邁步,那你可知你身旁的這位父親……”
“他得知你獲救,拖着病體,千里迢迢從邊關來到此處,日夜守護着你。”
“邊關戰事喫緊,他一邊操心你,一邊還要關注國家大事,關注民衆安危。伱瞅瞅他的頭髮,短短一個月時間,雙鬢全白。”
“爲了你,他做了他最大的努力。”
“還有賢王殿下,他與你一起長大,爲了救你,他親自上戰船,與馮衛刀刃相見。”
“你可以說,他剿匪爲了平定天下,爲了國民安危,但你不可否認,那些高尚的名義之下,還有一個最直接實際的理由,他爲了救你。”
“這兩個人爲了救你,付出那麼多。我的那一點付出,完全可以忽略不提。可我今日還是要強調一番。”
她語氣微頓,長舒一口氣,“關於你的顱內手術,我原本是拒絕做的。”
“不爲旁的,我不想冒險。”
“手術的風險性很大,最可能發生的便是你在手術檯上猝死。”
“太危險的手術,對醫者的心力太過考驗,我一個農家女不願惹上殘害將軍之子的名聲,我完全可以拒絕爲你動手術。”
“讓我動搖的緣由,便是賢王殿下與赫老將軍的決心,讓我願意放手一搏。”
“天可憐見,我們搏成功了,將你從閻王殿門口拉回來。”
“對於死亡來說,你曾經所受的任何傷害,都是擦傷而已。”
“如果你現在清醒之後,還在乎皮膚上的傷疤,在乎肢體的不完美,那你便辜負了我們所有人的一片真心。”
一長串的話,沒有一句安慰,沒有一句體貼與關心。
卻一字字一句句地砸到赫鴻飛的心頭,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宛若經受了一次洗禮般,淬鍊掉了那些頹廢的雜質,一點點的純淨起來。
長久的沉默之後,他望着他,鄭重承諾道:“我會努力。”
“我希望你不止努力,而是拼勁全力。”
她衝着一旁傻眼的赫北福一福,“今日小公子心情不暢,讓他先緩一緩,我先回去了。”
“哦。哦哦!”赫北傻愣地點頭。
夏芊芊沿着小路,往牆頭的小門而去。
斑駁的光影落到她的身上,粉紅色的衣裙上,跳躍着精靈般的光暈,發散着鼓舞人的神祕力量。
直至那個人影消散在小門口,赫鴻飛方纔回過神,喃喃道:“爹,對不起。”
這是兒子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主動向他道歉。
赫北一時間手足無措,“飛兒,你這是……”
“我不該那樣對你!”他聲音依舊悶悶的。
兒時,家裏遭受滅門慘案的時候,他太小,記憶是模糊的。
他不怪他。
自他懂事起,娘死了,爹活着卻也不在身邊。
他活成無人管的孤兒。
那個父親,只存在於人們的口中,他所剩無幾的記憶中。
對於這一點,他是在乎的。
因爲在乎,所以他心底對赫北漸漸升起怨恨之意。
“正如夏姑娘所言,此事不宜操之過急,你必須耐住性子。”
“鍛鍊亦如習武,必須經過成年累月的練習方可,你懂嗎?”
“嗯。”
將隔壁的小公子教育一番,夏芊芊回屋倒頭就睡。
這幾日,她耗費了太多的腦細胞,屬實太需要補覺了。
睡醒了,她自己去廚房,配了一杯鮮美的奶茶,一邊品嚐,一邊往書房去。
隔壁牆頭,傳來赫北的聲音,“對,來,慢慢邁步,一點點來,不要着急。好好,腳先踩實了。”
“是這樣嗎?”小公子低沉的嗓音。
“對,飛兒,你很厲害,走了這麼長一段距離。”
隨之,是父子二人舒暢的笑聲。
夏芊芊端起手中的奶茶,淺嘗一口,不由笑了,“很甜,很好喝。”
希望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是如此的甜美。
端着奶茶杯,一邊喝一邊往書房走,腦中想着後日的雲嵐賞花節。
這個賞花節並非普通的賞花節。
雲嵐是青山腳下的一處莊園的名字,乃當今聖上太原長公主所有。
太原長公主成親後,定居在京師,這邊的莊園便由其夫家的小妹鄂俏美代爲管理。
鄂俏美的夫家住在離江城不遠的薩地城,每年的六月份定會在雲嵐莊園舉行一次賞花節,邀請閨中密友,各府夫人小姐們一同前往觀光。
這種賞花節與京師中的賞花節略有不同。
莊園中,不但有品種繁多的花朵供人欣賞,最關鍵之處時,還開闢了一整條街,供江城附近的小商小販擺攤,以便夫人小姐們遊玩購買。
這個模式很新穎。
在古代,有些夫人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很少有機會體會在小巷中游玩購物的樂趣。
而這個名義上的賞花節便可以完全滿足她們的需求。
能在雲嵐莊園擺攤的小商販,每戶都要進行登記造冊,服從安排,湊巧今年負責此事的人,是胡家。
胡家負責此事的人,便是胡棠。
雲嵐賞花節入場票的問題,不需要她考慮,胡棠會爲她辦理好一切。
她需要考慮的是,有了攤位,她該販賣什麼樣的東西,方能受到夫人小姐們的喜歡。
她首先排除了揹簍這種幹活人才會用到的東西。
豆腐腦、油條、奶茶之類的喫食,對於這些富人家嬌生慣養的夫人小姐,恐怕也會不屑一顧。
酸辣粉這種大衆口味,在人多的地方,有人真喜歡,也會爲了維持自己的良好形象,不會主動嘗試。
夏芊芊將所有能拿出手的東西,挨個分析一遍,竟然發現,她的小攤位,不知曉能賣什麼東西?
真是令人頭疼。
這次去雲嵐賞花節,她不但要賣東西,打出知名度,還要探查出,夏池留在日記上的那句話,到底有何意義?
筆尖在紙張上,暈染出一個個黑點點,越來越多,彷彿她的心事般,雜亂無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