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英華的目光在箱子中的物品上一一劃過,不禁揶揄道:“你如今是芊芊縣主,我不過是一介平民。”
“先生真會挖苦人。”
夏芊芊拽住她的衣袖,不滿道:“成爲芊芊縣主,並非我所願。但在此之前,我們是師生,也算知己好友,難不成這一切因爲一道聖旨,便全部變了?
於英華手指點上她的額頭,“我不變,我是怕你……”
“你可真是小瞧人。”夏芊芊鬆開她的手臂,手心向上,伸到她的面前,“給我的賀禮呢?”
“我以爲你有了箱子裏的東西,對我的東西,便會不在意了。”
“他們是他們的,你的是你的,如何能混爲一談。”夏芊芊堅持道:“伱可不能推脫,你好歹是於家的嫡長女,難道連一件拿的出手的賀禮都沒有?”
於英華瞅着她認真的模樣,啞然失笑道:“我的賀禮與其他人的賀禮比起來,不足爲奇。”
她說着,從袖口中掏出一方帕子,遞上前,“我自己親手繡的。”
夏芊芊接過來,一張淡粉色的帕子上,繡着花開富貴的牡丹花,針腳細密,繡工精緻。
“真好看!”她不禁讚歎着。
“其實,我也是借花獻佛。”於英華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這帕子乃棉線所織。”
“棉花?”夏芊芊將帕子翻來覆去的看,“難道是……”
“是!”於英華點頭,接話道:“是青山腳下的那一片棉花地,棉包提前開苞了。正如你所言,結出來的棉花,色彩各異,竟然是難得一見的彩棉。”
“最近幾日,我爹高興壞了,他說今年的棉花不愁賣,棉布的售價定會空前高漲。”
“那於老爺……”
夏芊芊知曉於老爺的脾性,如此激動之事,他定會來尋她問個究竟。
她的視線越過於英華望向身後,卻不見於老爺的身影。
“我爹興奮之餘,唯恐一個不慎,被壞人鑽了空子,破壞了棉花地,或將棉包偷去,派人去守着,他不放心,自己親自去守着了。”
他竟然如此用心。
“真是辛苦伯父了。”夏芊芊撫摸着手中的帕子,“我們若是用五彩棉花紡出五彩線,製成五彩衣,定會受到諸人的追捧。”
這筆銀子,她賺定了。
斟酌一番,她提議道:“新採摘的五彩棉,優先紡織出五彩線,製成如此這般的幾方手帕,放到御品閣去販賣,我們先試一試行情。”
一談及生意,她的雙眸閃着亮光,“記得,數量上不要多,一定要強調僅有幾條,預要速來,錯過機會,今年內,便沒有機會了。”
於英華點頭,“會照你的意思去做。”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夏芊芊招呼道:“快,我昨夜熬煮了一鍋湯,給你備下了一碗最濃郁的菌菇湯粉,去嘗一嘗?”
“好。”
一直被冷落在雅間中的夏承安,呆坐一陣之後,沉着臉出了門,準備返回客棧。
那小廝託着一個硃紅色的托盤,托盤上放着一個大白瓷碗,瓷碗上倒扣着一個青瓷花紋的盤子,赫然與適才賢王殿下所用的盤子一模一樣。
夏承安眉頭一皺,轉腳跟在小廝的身後。
小廝毫無所知,進了一個雅間的門。
門內,那丫頭清爽的聲音歡快道:“於先生,快嘗一嘗,這菌菇肉湯是我選用半大的雞仔,親自採摘的野菌菇,慢火熬煮一夜方成的濃湯,再配我這裏獨特的粉絲,喫起來,味道一絕。”
“你那麼忙?還要熬湯?”於英華打趣她。
“對最親近之人,我自然想要將最好的給他們。”夏芊芊一邊感慨,一邊催促道:“快嚐嚐好喫嗎?我還等着你誇我呢!”
“好!嗯嗯……
於英華顧不得嘴裏的東西尚沒有下嚥,緊着讚許,“真是人間美味啊!”
“哈哈,我對我的廚藝還是很有自信的。”
“……”
站在屋子拐角的夏承安遭受到了一萬點打擊。
原來,適才賢王殿下桌面上獨一無二的菌菇湯,並非僅此一碗。
他不過是不夠資格,享用她親手所做的東西而已。
心口中那一團鬱結之氣,越發凝結成團,塞滿了他整個心臟,整個心變得沉甸甸。
逆子!
夏承安一甩袖子,轉身,沉臉下了樓,大跨步往外而去。
大堂之中,想要一覽平陽侯風采的人們,目光齊刷刷地落到他的身上,凝在他的臉上。
沒有人敢吭氣。
喧譁的大堂中,忽然間鴉雀無聲。
眼神追隨着平陽侯的身影,只見他出了大門,牽過隨從遞過來的駿馬,翻身上馬,調轉馬頭,疾馳而去。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不明所以。
長久的沉默之後,有人小聲詢問胡棠,“是有人將平陽侯惹惱了嗎?”
“怎麼會!”胡棠端起桌面上的酒杯,臉頰泛着醉意,踉踉蹌蹌叫嚷道:“這裏膽敢惹平陽侯的人,唯有賢王殿下。”
“噓!”身邊人拽一把胡棠,“胡公子,莫要亂說話。”
“怕什麼!”胡棠話題一轉,“芊芊縣主是賢王殿下的救命恩人,誰人不看着賢王殿下的面子,對她高看一眼。”
“誰人也不能給她甩臉色,誰也不能!”
他似乎是喝醉了,仰頭將一杯酒灌入口中,臉更紅,頭更暈,腿一軟,徑直趴在桌面上。
他似乎有些高興,嘴裏喃喃唸叨道:“墨玉,你個縮頭烏龜。送一個爛牌匾,人也不見影子。這算什麼,還是我仗義。我對你好,你看到了嗎?”
一會兒,他神色又有些沮喪,微眯眼,夢囈般唸叨道:“他是賢王殿下,我要用什麼,怎麼爭?”
說着說着,他竟是趴在桌面上,不得體地抽噎起來。
身邊的人,當真是沒眼看了。
“快快,將他送回府。”幾個與他熟識的公子哥,互相攙扶着,將他弄出大堂,送到守在門外的馬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