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四方桌前,馮衛怒瞪跪在地上的人兒,呵斥道:“讓你們來接應,你們去哪裏接應了?”

    地上,十幾個人弓着身子,埋着頭,噤若寒蟬。

    他們的身旁,站在一襲青色袍子的夏池。

    他望着眼前的情景,沉默一會,開口道:“我們一早喬裝去西城門,試圖混入城中,伺機接應。誰知迎頭碰上了夏承安等人。”

    “他們一羣人,浩浩蕩蕩而來。我們唯恐事情敗露,便折返而歸。”

    夏池解釋着,“因一時聯繫不上二當家,才導致無法及時去接應大當家。”

    跪在地上的衆人,聽到他的解釋,全部暗自鬆一口氣。

    誰知馮衛目光一瞥,眸光頓時陰寒起來,“夏承安出江城,本就在越獄的計劃之中。你能不知……”

    這句提問極具壓迫性。

    夏池收斂神色,鎮定道:“昨夜,我一人入江城,試圖聯絡二當家,誰知發現他所在的客棧四周圍全部是眼線。他分明暴露了。”

    “他暴露了,爲何我還能出來?”馮衛不信,眸色越發陰鷙,“夏池,你可知,我爲何會被姬子墨抓住?”

    夏池不語。

    馮衛緩緩站起身,脣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多虧了你的寶貝女兒。”

    夏池的神色也冷下來,“大當家,你在懷疑我?”

    “不該嗎?”馮衛靠近他,“昨晚,你還去了哪裏?”

    “我想去看一眼妻兒。”

    “是去通風報信吧!”

    兩人面對面,四目相對,電光火石間,空氣中瀰漫着焦灼的火藥氣息。

    “你若不信我,當初在樊山,何必要救我?”夏池一字一句質問着。

    “我想看看,伱還能演到什麼時候?”

    馮衛的目光宛若一把尖刀,一刀刀割在夏池的身上,“不可否認,你曾教會我很多東西,對樊山,對我的付出,並不在少。”

    “你我,是大當家與軍師的關係,亦師亦友,也曾把酒言歡,秉燭夜談,我實在不願相信,是你背叛了我。”

    “不信我,何必留我?”夏池的神色徹底冷了。

    “你的妻兒在江城。”馮衛試圖尋一個合適的理由說服自己,“是姬子墨收留了他們。所以,你爲了他們,背叛了我。”

    夏池沒吭氣。

    對於化身瘋批狀態的馮衛,他了解,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必解釋,讓他揣摩不透,便遲遲無法下結論。

    只要遲一點,他便還有生還的機會。

    “來人。”馮衛咬牙啓齒道:“將他捆好,看住,我要用他換一個人。”

    “是!”衆人齊聲答應。

    其中兩名彪形大漢上前,扭住夏池的胳膊,“軍師,對不住了。”

    夏池處之坦然,望一眼馮衛,淡淡道:“你不會得逞的。”

    “不會嗎?”馮衛笑得猙獰,“芊兒嘴硬心軟,我若告訴她你有危險,她定會前來赴約。”

    “不會,是我舍她而去。”

    “你畢竟是她的父親。”馮衛一臉壞笑,“她會來的。她來了,那個標榜要娶她的姬子墨,你說會來嗎?”

    夏池沉臉,眸色也冷了,“現在,你還有機會逃,將他們引來,你將無路可逃。”

    “逃?”馮衛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逃去哪裏?”

    “十八年來,我一直在逃亡中渡過。樊山是什麼,是家嗎?是安樂窩嗎?不,不是的。”

    馮衛癲狂般笑着,“那是監牢,是當朝的姬氏皇朝豢養我們的地方。”

    “如今,那麼一個偏遠的地方,他們也不願意給了,還要斬盡殺絕,我還要逃嗎?”

    “哈哈哈……”他抽出腰間的匕首,上前幾步,死死抵在夏池的脖頸間,“你以爲我曾經相信過你嗎?”

    脖頸的痛感,令夏池的眉頭蹙起來。

    馮衛很滿意他的表現,低笑道:“我看着你與我稱兄道弟,看着你將女兒引到我跟前,看着你在我面前施展自己拙劣的演技。”

    “那時的我,彷彿高高在上的天神,藐視着你的一舉一動,心中發着冷笑。”

    他的神色一愣,眼眸中的光暗淡了幾分,“夏池,你的演技太好了,讓我一度也入戲了。不過幸好,戲要結束了,我也清醒了。”

    手下的刀刃再往前一寸,脖頸間立馬出現一抹殷紅,鮮紅色的血順着刀刃,滴落在夏池衣袍上,宛若綻開的一朵朵搖曳的彼岸花。

    妖嬈,炫目而致命。

    夏池蹙着眉頭,神色依舊凜然,“你不信我,可以。若是想利用我,儘管來。我只希望我們師徒至交一場,你可聽我一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馮衛一愣,手中的刀鬆了鬆,眼神陰冷地盯着他,片刻後,大手一揮,“拉他下去,看住,別讓他死了。”

    “是。”

    衆人離去,心腹黃達上前,拱手行禮道:“大當家,昨夜夏池去了江城,行蹤不定,定是去見了姬子墨,今日我們的計劃纔會失策,二當家纔會被抓,這其中,分明是夏池搞得鬼,爲何您要手下留情。”

    “我要殺的人,至始至終都是姬子墨。”

    “您打算用他引來姬子墨?能成功嗎?”黃達擔憂。

    馮衛冷笑,“那就要看,他們父女之間,到底還存幾分情?”

    他神色一凜,轉頭道:“照計劃行事,記得,成事前,越少人知曉越好。”

    “是。”

    馮衛從袖口中掏出一截木牌,兩指頭寬窄,形狀不規則,喃喃道:“二當家,見過那人真容了。”

    黃達低頭,如實回答,“見到人了,不過他戴着斗笠,未曾看清真容。回來後,二當家氣惱不已。”

    “我要見他一面,你去發信號。”

    “是!”

    ……

    午時一刻,西城門外的牆角處,一名衣衫襤褸的小乞丐跑上前,佝僂着身子,行禮道:“小的見過公子小姐。”

    胡棠將手中的玉柄扇子“啪”一打開,神色慵懶道:“說說,人在哪裏?”

    小乞丐揚起頭,眸光發亮,“人在垂柳街。”

    “這麼確定?”夏芊芊發出質疑。

    “絕對錯不了”小乞丐自信道:“我從小在這裏混,誰家有幾口人,屋裏有幾隻貓幾條狗,我都一清二楚,何況是多出來幾個人。”

    “看清楚長相了嗎?”

    “領頭人,濃眉頭,大鼻子,三角眼。”小乞丐脫口而出。

    是馮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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