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衛從未想過自己要活成如何。
自從,他被判爲逆臣之子,被困在樊山之後。
他生活的目標,就剩下與命運抗爭。
與命運抗旨的唯一法子,便是與當朝的皇帝皇子們鬥。
他沒想過贏了他們,他會如何?
他花費這麼多年,僅僅想了第一步,他如何贏。
這種對輸贏的迫切之感,讓他不惜一切代價。
他心一沉,狠狠道:“我只關注我是否贏了。”
“你這個瘋子!”
耐着性子說服卻無效,夏芊芊頓時氣惱怒罵:“你想死,盡情去死,沒有人關注,爲何要拉着旁人與你一起死。”
“你知道什麼!”馮衛被激怒了,“生不能稱帝,死,與帝王殉葬相同,本公子死得其所。”
這個人的思維,簡直反人類。
所有人都被他驚世駭俗的話語震住了。
姬子墨抄起一名護衛腰間的利劍,劍光在眼前一閃,瞬間橫在馮衛的脖頸間。
此時的他,周身散發出迫人的殺氣,令人心臟沒來由地猛地一縮。
“說,培育黑線姬鼠的窩點在哪裏?”
這句話,音色低沉,暗啞,彷彿來自地獄之神的索命質問,令人不得不懷疑,只要馮衛的回答令他不滿意,定會令他命喪當場。
脖頸間冰冷的觸感,伴隨着絲絲尖銳的刺痛,第一次如此直面死亡,馮衛臉色慘白,扯着脣角,獰笑着。
逃亡的這麼多年來,他無數次徘徊在死亡的邊緣上,曾經也設想過無數次,他會如何死,怎麼死。
預演的次數多了。彷彿他真得死過那麼多次一般。
對於死亡,他完全不在乎了。
他掙扎着擡起頭,脖頸甚至往劍刃上努力靠近了幾分,“姬子墨,一個時辰後,即便我不釋放信號彈,那邊的人也會如約釋放所有豢養的黑線姬鼠……唔哈哈哈……”
他一臉猙獰,咧着嘴,嘲諷道:“拿出你賢王的實力讓大家看看吧。來呀!來呀!”
如此挑釁的行徑,分明就是在尋死。
手中利劍一揮,姬子墨本想徑直給他一個了斷。
可,如此惡人,如此乾淨利落地一個了斷,太便宜他了。
劍尖一偏,徑直穿入他的肩骨,手下一用勁,轉蹭着往裏一送,整把劍,將他的肩頭貫穿。
“啊啊啊……”馮衛慘叫聲疊疊,望見一旁的夏芊芊時,又咬緊下嘴脣,極力想要維持自己的形象。
姬子墨一聲冷笑,冷言命令道:“打斷他的四肢,卸了他的下頜,本殿下要讓他活着,直至公佈他所有罪名,讓民衆光明正大地來裁決他。”
他語畢,拔出利劍,隨意往地上一扔,目光落到一旁的信號彈上。
耿忠用意,撿起信號彈,遞上前,“殿下,您看。”
姬子墨接過信號彈,仔細端詳一番,又擡頭,目光掠過小院外的四周圍天空,“這是一枚硝酸信號彈,射程有三丈高。”
他緩一口氣,“這裏是西城區的最中心點,地勢低窪,三面地勢較高,在此處釋放信號彈,其餘方向受地理位置限制,很難看清楚。”
他轉身面向高空中的那一輪圓月,“唯有南方,十里地範圍中,均可看清此處的信號彈。”
之前,爲了尋找馮衛的藏身處,他們將江城的地形圖徹底研究了一番,不曾想,他記得如此清楚。
“肖勇,命人挨家挨戶去搜。”
“等等!”夏芊芊交代一聲:“黑線姬鼠常年生活在陰暗潮溼之地,你需特別留意背陽處的院子。一旦發現異常,不要輕舉妄動。”
她怕那些黑線姬鼠身上藏匿蠱蟲,又叮囑道:“一有情況,一定要先給身上撒上驅蟲藥粉。”
說着,她從隨聲攜帶的小包中,掏出兩個瓶子遞上去。
“謝姑娘!”肖勇接過東西,領着一批人飛速離去。
夏芊芊回望姬子墨。
四眸對視,兩人皆從彼此的眼眸中看出了擔憂。
這種擔憂瀰漫在所有人的心頭,同時又化爲一股股心力,充斥在每個人的身軀中。
馮衛猶如一塊破布被拉走,他心有不甘,直嚷嚷着:“夏芊芊,你當真不想知曉夏池的下落了?”
“夏芊芊,你爹是山匪同謀,伱以爲姬子墨能善待你嗎?”
他叫囂得厲害,姬子墨臉色黑沉,耿忠撿起一塊爛布塞到他口中的同時,不忘踢他一腳,威脅道:“再胡言亂語,割了你的舌頭。”
一羣人拖拽着,拉走了。
不一會,院子中,僅剩下兩人。
夏芊芊靜靜站在原地,神色冷情,看不清心緒。
姬子墨靠近她,拉起她微涼的小手。
她一直低着頭,一路奔波,頭頂的髮絲蓬亂,一縷髮絲從額前垂落,一雙黑黝黝的雙眸藏在其後,讓人看不分明。
姬子墨騰出一隻手,擡起她的下巴,鄭重道:“你放心,我,姬子墨,定不會負你!”
他神色認真,表情凝重。
她信他。
她一手打掉他的手,打趣道:“你啥時候變成戀愛腦了?”
戀愛腦?
姬子墨怔愣住。
夏芊芊釋然,板正道:“馮衛三言兩語地挑撥離間,我怎會相信。你也太小瞧我了。”
他懸着的心,終是落地了。
越是在乎一個人,越是會關注她的心思。
越是在意她,便越怕她會誤會他。
不過,他的她,委實通情達理。
“墨魚,”她不忘提醒他,“一個時辰內,尋到黑線姬鼠的窩點,將其搗毀,此事最要緊。”
“不,還有一事更要緊。”他望向她,“夏池的安危與民衆的安危同樣重要!”
“你有我爹的消息?”夏芊芊一下激動起來,“我娘她一直在等爹回家,我不想令她失望。”
“我有!”
姬子墨點頭,“馮衛孤注一擲,要在江城搞出大動靜,豢養黑線姬鼠,培育蠱蟲,並非他一己之力可以辦成的事情。”
“是蠻族?”夏芊芊心一跳,一下子變了臉。
“蠻族的細作也在江城,此次本王定將其一舉拿下。”他信心十足,“我們等着好消息便是。”
“去垂柳街等!”夏芊芊身爲醫者,一直心繫那邊的病患,“劉老在那邊。我去幫忙。”
只要病患得到有效治療,此次鼠疫之患便能得到有效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