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京天平 >第二十四章 禍青
    銀座上方的那個日式院落,宮城耀和輝一郎的家。

    白井議員是這裏的常客,直升機上下來後,解開領帶,隨手扔下。然後駕輕就熟的往酒窖那邊走去。

    宮城家的酒窖的貯藏豐富至極,橡木桶的氣味刺得白井鼻子有些發癢。他隨手擰開一個開關,接了杯紅酒佳釀,也不管其中還有沉澱懸浮,便直接暴殄天物般仰脖將其一飲而盡。

    然後,白井擦擦嘴角,伸手敲了下他剛剛接酒的橡木酒桶:“勇次,我嚐出來了,酒裏有你味道,嗝,出來!我知道你在裏面!”

    寂靜了幾秒鐘。

    面前的酒桶內忽然傳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很快,一個潔白如大理石的人體狀若無骨般,從橡木桶木條間以微米計的縫隙間滲透、流淌而出。

    流淌出的人體正是宮城勇次,他甫一接觸地面身體便由液化固。咔嚓咔嚓用他液化的肌肉將骨骼拼好,站直,手將溼漉漉貼在臉上的頭髮撩起,卻是滿臉帶着嫌惡與兇戾:“白井智哉,剛剛你在喝我的洗澡水!”

    “老勇,你總是對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大驚小怪,”白井聳肩,目光從某處移開:“就說喝洗澡水,譬如你去游泳,能保證一點水都不進你的嘴裏?那可是幾十上百人共用的洗澡水,還說不定還有人在裏面尿尿。以及呼吸,我們每呼一口氣都在呼出水分,四捨五入全球空氣就是一個碩大的澡堂。這樣想來,我們每時每刻不都是……”

    “停一停,”宮城勇次捂住額頭,似乎覺得有些頭疼:“你不是想成爲太空人的?還喝酒,我看你的理想也不過如此。”

    “關於這一點,毋需操心。加加林作爲世上第一個太空人,可是把坦克防凍液當水喝的角色,也沒見他爲赤聯探索天際的理想有什麼褪色。”

    “我和加加林聊過。他說防凍液這事純粹是以訛傳訛。”

    “是嗎?也沒關係。我一直在鍛鍊的,放心,太空絕不會拒絕我們這樣的人。”白井聳了下肩。

    “我們?”宮城勇次嗤笑,搖頭:“你來我這,可別說只是來蹭我洗澡水喝的。”

    “差不多,就是想來看看你。”

    “……什麼意思?”

    “這麼多年,你擁有的強欲世人有目共睹,可這次你定下的小小嬌妻恐怕會被你兒子搶走,我來看看你會不會按你的習慣把搶走你東西的人燉湯喫掉,哪怕這次是你的兒子,”白井笑起,把酒杯放下:“還是說,成爲父親真的會改變一個男人?”

    宮城勇次愣了一下,卻在幾秒鐘後咂巴了一下嘴,卻是因爲聽見“燉人肉”這個東西而口舌生津。他身上的酒精味道幾乎散盡,一股滔天的飢餓感從他身體內部席捲而上。似乎爲了緩解這股飢餓,勇次低頭,舔了一下自己富集着葡萄汁液的手肘,又是低低笑起:“你說,會是哪個兒子?”

    “什麼?不就是輝一郎?”白井撇嘴:“難不成還能是小耀?”

    勇次聳肩,卻在下一秒如鬼魅般閃到白井面前,幾乎是和他額頭貼着額頭:“……你最近不是和耀走的很近嗎?就對他這麼沒有信心?”

    因爲那股深邃至極的飢餓,宮城勇次的眼中閃着嗜血的光。讓白井覺得貼着自己額頭的就是一匹惡狼。

    但他看着惡狼的眼睛,眼神卻根本不閃不避:“我和小耀接觸只是覺得他可以爭取一下衰落的樹神社遺產。可蛇神社仍如日中天呢。”

    “……這樣。”宮城勇次咧嘴,垂下雙目,似乎猶豫了幾秒纔將額頭從白井身上拿開。轉頭,揮拳!他的肉掌直接貫穿身邊的一個橡木酒桶,“咕嘟咕嘟”中,竟然是在以手上的皮膚充當進食的器官。

    酒精與葡萄汁液涌進宮城勇次身體深處時,也在涌進他皮下的毛細血管。

    讓勇次整個人都微微發紅。

    很快,橡木桶中的貯藏幾乎要被他用手吞食殆盡。他仰起脖子,眼睛眯着:“白井,至少最近,你可以多看看阿耀。”

    “爲什麼?你在培養的是輝一郎,小耀他不是一直被你放養的嗎?”

    “這麼多年我第一次當爹,總會有些不懂。是輝一郎的逆反期到了?最近她可是有點退步,”勇次的語氣淡漠,臉上卻是一股子饒有興致:“阿耀交給你,對輝一郎,我得加把勁纔行。”

    說完,他把手自酒桶中抽出。手指一張一合,桶內的酒水已經乾涸殆盡。

    白井抿嘴,還想說些什麼。卻在下一瞬間與勇次一起猛然回頭。

    牆角後,一隻銀白的胖貓受驚。它嘴裏罵罵咧咧,重複着“要死要死要死”之類的瞎話,就這樣奔逃而去。

    ……

    某間咖啡館。

    龔耀已經返回東京,有些詫異的看着周身氣息似乎改變了太多的麗香,就連一邊的齋藤看着她都有些小心翼翼。被黑色髮卡撩起的劉海之下,女孩的臉是說不出的端莊。但端莊之下,微檸的眉毛體現着她的不安與淡淡憤怒。

    因爲龔耀居然把她最直接的競爭者拉上了船!

    荒木風花把咖啡杯放下,臉上仍是笑吟吟:“我想,這位就是齋藤麗香小姐了?嘿嘿嘿,你是‘藤’,我是‘木’。哦不,我應該是‘花’更爲妥當一些?”

    麗香冷笑一聲:“這是個笑話嗎?真好笑。不過你也用不着這樣暗搓搓的陰陽怪氣!”

    在麗香看來,荒木的話語是在提醒她其名字中有兩個與“樹”相關的字眼,而她自己只有一個“藤”。與之相對,森口桃枝這前任樹巫女的名字中有三個。若是隻算漢字偏旁,那森口就有五個,荒木風花也變成了三個,可自己仍然只有一個……

    想着想着,麗香的心情更壞了。

    “我哪有。”荒木風花馬上舉手投降。

    龔耀撓頭,與一旁小心翼翼的齋藤對視一眼。心說怎麼和你的女兒一天不見,她的性格就變化的這麼多了?齋藤也只能苦笑一聲,心說他怎麼知道。

    眼見氣氛轉冷,龔耀趕緊給她們打打圓場:“要吵,至少得等到盡力把蛇、狐兩家神社踢出局再吵。荒木,關於我們要收容的怪異,你有什麼頭緒嗎?”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他們被這兩家踢走,爭吵的也只是事後的分鍋而已。

    “再來杯咖啡!”荒木風花向服務員高聲,接着,雙手交叉放於脣前壓低聲線:“多方打聽下,我查到了一個名字,叫‘禍青’。”

    說完,她淚痣之上的眼角彎彎,一副“快誇我快誇我”的表情。

    “禍青?那是什麼?”龔耀卻覺得毫無頭緒,覺得這是個無論在前世還是今朝都是個如此陌生,又似是而非的名詞。

    荒木風花聳肩,她也不知道。只是把長長的雙腿併攏曲起後放在椅子上。抱着咖啡杯舒爽至極的吮吸:“有種收容怪異的方法是消滅所有民間和它有關的傳說,或許所謂禍青也是被這樣處理的怪異吧。“

    沒人知道的傳說?這怎麼搞?

    等等,那是“現在”沒人知道的傳說?

    心中那抹靈感再次悄然劃過,龔耀摸着兜裏的指環,思緒萬千。卻不知麗香也悄悄摩挲着她所保管的指環。

    同一枚指環在不同時間下的映射被不同的人撫摸着,二人也各自心懷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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