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卿搖了搖頭:“不去。”
李嵩有些詫異,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季總讓我來喊你,他說這外面蚊子多,讓你去裏面等着,你看着向小姐做手術,也算是陪她共渡難關了。”
顧雲卿將臉埋進掌心,好半天才說:“我一個人呆着,你回去看着,有情況來告訴我。”
李嵩站了一會兒便回去了。
月光出奇好,顧雲卿原計劃處理完酒店的事情回家,他到家的時候應該是深夜了,向卉睡得正沉的時候。他最喜歡她睡得迷迷糊糊往他懷裏蹭的樣子,讓他有一種被強烈需要的感覺。
這許多年來,他一直覺得活着完全就是多餘的。
顧雲卿一直表現着一種無所謂,行啊,你們覺得我不行,那我就是不行。讀書不行,交際不行,什麼都不行。
只可惜,他母親只有他這一個兒子,她沒得選,否則,他早就被放棄了吧。
向卉的手術持續的時間很長,長到他的腳坐麻了。李嵩來了走,走了又來,到午夜時,他確實也熬不住了,跟着李嵩回到了觀候室。大屏幕上,醫生和護士有條不紊地忙碌着,各種儀器亮着燈,持續地響着滴滴的聲音。
顧雲卿只看了一眼,就沒有勇氣再看了,他整個人蜷到沙發裏。
“小李,不早了,你回家休息吧。”季安之道。
李嵩看了看時間,然後起了身:“季總,顧總,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去辦的隨時給我打電話。”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快回去吧。”季安之語氣溫和。
李嵩離開了,偌大的觀候室裏只剩顧雲卿和季安之,手術室裏還在緊張地忙碌着。季安之看着手機,不時擡頭看一眼手術裏的情況。顧雲卿頭埋椅背上,他似乎睡着了。
“阿卿。”季安之將手機放下,側頭喊他。
顧雲卿猛地坐直,扭頭看手術室裏面,見手術並沒有結束,他又靠回椅背上蜷着。
“向卉不會有事兒的,你不用擔心。”他平靜的語氣裏帶着篤定。
“我在想……”顧雲卿頓了頓,“如果她殘了,不再健康了,我要怎麼做?”
“給她請一個好的護工,定期去看她。”季安之仍然平靜。
“不,我會一直陪着她。”顧雲卿有些惱怒。
季安之看着手術室裏:“阿卿,你還太年輕,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就是誓言。她如果不再健康了,你的陪伴對她來說恰恰是最殘忍的。”
顧雲卿抽了抽鼻子,沒說話。
“老趙出手,向卉不至於出現不健康這種結果。”季安之側頭看他,“我認爲你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和她分手。”
顧雲卿擡頭,他看着季安之:“我決定和她結婚。”
季安之愣住:“阿卿,你想好了?”
顧雲卿沉默。
良久之後,季安之開口:“她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真相,到時候,你怎麼面對她?”
“你閉嘴。”顧雲卿煩躁道。
季安之嘆氣:“阿卿,我建議你想清楚,向卉只是一個普通人,她只適合過普普通通的日子。你強行把她拉進你的世界……”
“你不說話會死嗎?”他愈發的煩躁。
“我讓你別說了。”顧雲卿吼了一聲。
季安之默然,他拿過手機看了起來。兄弟倆都不再說話,休息室寂靜得有些可怕。
凌晨兩點三十六分,手術終於結束了,趙專家隔着玻璃和季安之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季安之比了個感謝的手勢,然後他拍了拍迷迷糊糊的顧雲卿。
“怎麼樣了?”顧雲卿跳起來。
“手術很成功,走吧,護工我已經安排了。今晚麻藥醒了後,向卉估計會很難過,你陪陪她。”季安之淡淡道,“這邊沒事兒了,那我就先回家去了。”
“好。”顧雲卿應了一聲。
顧雲卿去了病房,季安之安排了一個單間病房,但畢竟是公立醫院,條件和私立醫院比還是要差許多。護工候在一旁,顧雲卿進去,她有些手足無措。
“你到外面坐着吧,有事情我喊你。”顧雲卿說。
向卉昏睡着,她的臉沒有受傷,顧雲卿呆呆地看着她,然後擡手輕輕摸了摸,她並沒有驚醒過來。
時間很慢,一秒一秒,一分一分,護士來了一次,換了輸液袋,護工也進來了一次,將導尿袋裏的尿倒了。
清晨五點多的時候,麻藥退了,向卉終於醒過來了。她一時間有點兒分不清楚自己在夢裏還是在現實中,爲什麼她的身體會這麼痛?痛得像是有千萬個人在同時撕扯她。轉頭時,她看到頭頂的輸液袋,顧雲卿伏在牀邊睡着了。
痛,排山倒海的痛,痛到不知道具體哪裏在痛?
“阿卿。”她張嘴,但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顧雲卿太困了,他完全沒有聽到向卉的喊聲。
向卉想再喊他,可疼痛讓她張不開口了,她就那麼生生地忍受着。在痛苦的海洋裏,她努力地回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趕去夜色酒吧找樂雯,一個男人要帶樂雯走。她想救下樂雯,結果,她也被帶上了商務車。後來,她和那些壞人談判。再然後,似乎車子猛地一抖,她就沒有任何記憶了。
看來,她這是出車禍了,也不知道傷了多嚴重,毀容了沒有?斷手斷腳了嗎?她努力地想要活動一下四肢,但根本就是徒勞。
向卉恐慌起來,如果她毀容,殘疾了怎麼辦?後半生怎麼過下去?
“病人還沒醒啊?”有護士推門進來,來測量體溫了。
顧雲卿被驚醒,擡頭時和向卉驚恐含淚的眼神交匯到一起。
“寶寶。”他握住她的手,“你醒了?現在怎麼樣?哪裏痛?想喫什麼嗎?”
“顧先生。”護士笑起來,“她這麻藥剛過,肯定全身都痛,我現在給她推點止痛藥,會緩解一點兒。”
“痛。”向卉發出夢囈般的聲音。
“快,快給她打止痛針,她說痛。”顧雲卿根本沒照顧過病人,見向卉痛表情都猙獰了,他慌了。
“痛是正常的,顧先生,你不要太緊張。起碼要過兩天之後,她的疼痛才能緩解。”護士推了止痛針。
顧雲卿握着向卉的手,向卉痛得眼淚直流。
“你這個傻瓜,爲什麼要去逞能?樂雯還能死了不成?你跑去救她。”顧雲卿生氣起來,一邊幫她擦淚一邊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