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殊若有所思。
他看過徐畫師畫的馬,逼真得像要從畫中衝出來一樣,並且肉眼看居然是一隻立體的馬,尋思着,讓徐畫師幫他畫也不是不可以。
“宣徐畫師。”
一個時辰後。
姜殊滿意的摸了摸鬢角,看着鏡子裏的人笑了。
鏡子裏的人又恢復了俊朗,與他從前無異。
“賞!”
他滿意的對小順子和徐畫師說。
明日清明祭祖,他正愁這副樣子不知道要怎麼去見列祖列宗呢,這徐畫師簡直就是他的及時雨!
徐畫師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
領了賞,還有點不放心,走時他特地跟小順子叮囑,皇上的頭不能沾水,以後,他會在皇上洗完頭之後給他補一次“發”。
小順子聽完,揮了揮手讓他退下了。
他心想,皇上這種生物,日曬不到,雨淋不着,除了洗頭還有什麼碰水的機會嗎?掂了掂袖中的賞銀,沒放在心上。
第二天,姜殊看到枕上黑乎乎的一團,有點惱怒,不過看着頭髮還是好好的,便沒有發作,吩咐人把枕頭換了。
辰時剛過,浩浩蕩蕩的隊伍前往京郊。
姜殊眯着眸,一搖一晃坐在馬車裏小憩,後頭跟着的一溜長龍是皇親國戚和文武百官。
他的列祖列宗都在南姜燕都,但每年今日都是要祭祖的,讓祖宗們保佑大姜江山繁榮昌盛,今日走個儀式,拿祖宗牌位替代的。
轎子落地,姜殊也睜開眸子,下了轎。
金色的陽光落滿祭臺,上面放着一張供桌,羅列着祖宗牌位。
姜殊身着一襲黑色的隆重的禮服走向祭臺,待禮官宣讀完一段冗長的祭詞後,朝着祖宗牌位跪下。
姜殊雙手合十,望着黑壓壓的牌位,心裏默唸着:
“祖宗哎,天無二日,地無二君,你們若在天有靈,就請保佑朕早日收服叛黨君琰玖吧,
他雖是皇室血脈,但如今已成了閹賊逆黨,若他重新迴歸皇室便是我們皇室的最大諷刺和侮辱,留着他只會禍亂姜國的江山啊。”
他就這樣念着,念着,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狂風大作,可愣是再大的風,也沒有颳倒祭桌上任何一個牌位,他們一個個威嚴的站着,聳立着,彷彿在對他怒視。
姜殊莫名後背一毛,心底發憷。
忽然,“啪!!!”頭頂的天空響起一聲響亮的霹靂,姜殊被唬了一跳,朝後一倒,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晴天霹靂,是爲不祥。
隨即,天空竟下起了瓢潑大雨。
這場雨來得猝不及防。
偏偏在祭祀中是不能舉傘的,姜殊感覺到冰涼的雨水落在自己的頭上,臉上,立刻從蒲團上站了起來。
小順子猛然想起昨天徐畫師小聲對他囑咐的話,那時候,他還沉浸在打賞的喜悅裏,對徐畫師的話左耳進右耳出。
此刻,他瞪大眼睛,驚恐的望着自家皇上。
短短的時間裏,姜殊的頭髮已經起了變化。
他原本的頭髮昨日是被徐畫師用漿糊固定在兩鬢的,再用丹青在頭頂畫出所缺部分的頭髮。可漿糊沾水後在頃刻間失去粘性,他兩鬢的頭髮在打溼後瞬間“嘭”地飛起,炸開。
而姜殊自己顯然也意識到了。
他原本就處在萬衆矚目的位置,摸了摸頭頂,一張臉滴墨一樣的黑。
啊不,本來就在滴墨。
而伴隨着雨越下越大,頭頂上的墨也被雨水融化開,一行行黑色的水從頭頂留下,落在臉上黑乎乎的一片。
像鬼一樣。
這場鬧劇一般的祭祀結束了,姜殊回宮後大病了三天。
他在心裏暗暗立誓:
“君琰玖,不殺了你,朕誓不爲人!”
那日削他頭髮的雖是陸澈的人,但他明白,若非君琰玖暗中支持,那在宮中幽禁了十年的陸澈就是條喪家之犬。
所以,終究還是君琰玖在與他作對。
-
君琰玖和陸卿一路瀟瀟灑灑的遊山玩水,終於抵達嘉和關。
這是姜殊給他設下的最後一道關卡。
先前的姜楠被降爲守城官,他和那十萬大軍都在此處候着。
姜殊已經對他下了死命令:
“對君琰玖,殺,無赦!”
君琰玖抵達時,城門緊掩,城門前,他再次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姜楠騎在馬上,肩上橫着扛着一柄關公刀,笑得玩世不恭。
“琰王殿下,別來無恙?”
車簾掀起,君琰玖坐在轎中淡淡道:“本王前往封地,途徑嘉和關,還望姜大人行個方便,把城門打開吧。”
卻聽姜楠一聲冷哼:
“君琰玖,你就是狼子野心,你瞞得了皇上,你可瞞不了我!你名義上向皇上討要燕都爲封地,其實就是想在南姜稱帝!”
他伸手指向他:
“那日你帶數萬大軍回京本就是事實,雖不知你是怎樣將那些人隱匿蹤跡的,但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反賊!如若我放你進城,就是放虎歸山!你會成爲第二個蘇亦承,甚至比他還要過分!”
“今日,我就算冒着被皇上處死的風險,也要把你攔在城外,你若是要過,就從我的屍體上過去!”
君琰玖隨行的人不過百餘,潛在暗中的護衛也不過百,絕對抵擋不住姜楠的千軍萬馬。
就算殺不了他,也能抵擋他進嘉和關,他那十萬大軍就是一道天塹!
姜楠知道,嘉和關裏或許隱藏着君琰玖的一些兵馬,但此時城門緊掩,隔絕了一切,他無法將城門打開,更無法將那些兵力調集!
想到這裏,他得意洋洋的微眯起眸子,銳利的眼芒匯聚成鋒。
“殺!”
一聲令下,身後的士兵紛紛拔刀,氣勢洶洶的衝向了君琰玖那區區百餘人的車隊。
然而,他卻不知,此時,這扇厚重的城門後,一片嘈雜。
百姓們早早聽到今日顏王殿下要來的消息,紛紛自發匯聚在城門口迎接,帶着鮮花,土特產,和自家釀的美酒等着。
上次琰王處決完蘇亦承後匆匆一別,他們還沒來得及對他道謝。
這時,一個男人激動的喊了一聲:“是琰王殿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