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琰玖望着她的眸光驟然間變得深邃。
“陸卿，你到底有多少祕密？”
爲什麼，就連一個破石頭，看上去也像是有不可告人的祕密的樣子？
陸卿將石髓放好了：“我的意思是，阿霽還小，萬一，給他吞了怎麼辦？”
君琰玖坐在她身側，發出靈魂拷問：“我的兒子，有那麼蠢嗎？”
陸卿馬上接口道：“是是是，老爹賊精賊精的，一肚子黑墨水，生的兒子也不能太蠢嘛。”
君琰玖蹙了蹙眉，怎麼也不覺得那句話像是在誇他的樣子。
“所以，這不是你兒子？明明是夫人太過‘冰雪聰明’，所以才生出這個小滑頭來，你看，我沒瞎說，他連長都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陸卿擡眸，給了他一個眼神殺。
懷裏的阿霽，不知是聽懂了還是在有意模仿，看着君琰玖那嫌棄的眼神居然都跟陸卿一模一樣。
君琰玖當即就覺得，逆子啊！
陸卿捧起阿霽，放到君琰玖面前：“你再親親他。”
君琰玖已經不敢親了，每次親，這小兔崽子都哭得像要把他燉了一樣，關鍵每次兔崽子一哭，卿卿就瞪他，把他瞪得心慌慌。
君琰玖猶豫了一下，喉嚨滾了滾，還是說：“不親了。”
“親親嘛。”陸卿又把阿霽湊到他面前。
君琰玖看了看阿霽粉糯糯的小臉，俯下了臉。
誰知，還沒碰到這小崽子，他扁了扁嘴，居然又咧嘴要哭。
陸卿迅速湊了過來，親了親阿霽的臉，說：
“阿霽，不許哭，那是爹爹啊。你以後要好好孝順他。”
聽到這句話，君琰玖轉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陸卿轉頭，看見他眼眶慢慢紅了，然後起身出去了。
陸卿放下阿霽，走了出去，看見君琰玖站在廊下的背影，從他背後緊緊抱住了他。
君琰玖開口：“這些話，你大可以等他長大了以後，懂事了再講。”
頓了頓又說：“我們可以一起教導，陪他們長大。”
陸卿在他背後用力點了點頭。
君琰玖繼續道：“當然，我自己教，也不會差，就是，我可能會揍他，你會心疼嗎？”
她更心疼玖玖啊！
她說：“你揍，我攔着就好啦。”
君琰玖喫喫的笑了。
“你看，你又在給我畫大餅了……有卿卿的日子，真的很好。好到，只是想想，就覺得美妙。”
陸卿收緊了摟着他腰的手臂，想盡量用正常的音色說話，可還是忍不住哽咽：“誰給你畫餅啊……”
“陸卿。”他忽然正色道。
“愛我嗎？”
“愛啊。”
他笑笑：“那就夠了。”
包括今天，還剩下最後五天就要抉擇。
每分每秒她都想掰開來，當做兩分鐘，兩秒鐘來用。
御花園的假山上，林懷寧坐着，遠遠看着這一幕，忍不住笑了笑搖頭。
他手中握着一個白色的瓷罈子，裏面裝着香噴噴的桂花酒。
“所以愛是什麼？愛情又給人帶來了什麼？”
他回想起那日護送姜暖來嘉和關，馬車上，他暗搓搓的提示，陸澈今後避免不了三宮六院”
他握緊了拳頭，想要開口。耳邊卻有一陣噼裏啪啦的爆竹聲響起。
爆炸聲過，卻聽她清凌凌的嗓音響起：“聽說，你的亡妻，名字裏也有個‘暖’字？”
他感覺到胸口一窒，須臾笑道：“怎麼，你去我家祖墳那旮沓兜過了？”
姜暖被他逗笑了：“是啊！”
他雖未與那女子舉行婚禮，但已下了聘，那女子死後也是擡入了他家祖墳，墓碑上，是他當年親手刻下的：“亡妻方暖暖之墓”。
所以，他從未叫過她“暖暖”。
“你去那邊幹嘛啊？荒郊野嶺的。”他依舊是笑問。
姜暖大大方方的說：“我哥哥告訴我的，我只是想去證實一下。”接着，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胸口：“林懷寧，想不到，你還是個癡情之人嘛。”
“害。癡情有什麼用？癡情也騙不來一個媳婦。”
姜暖託着粉腮，望着他說：“後悔嗎？因爲這件事，這些年應該是有不少人家的姑娘介意的。”
林懷寧搖了搖頭：“不後悔，既然已經發生的事，就沒有什麼好後悔的，我相信，我能等到，不拘小節，願意體諒這件事的姑娘的。”
姜暖點了點頭：“我也相信。”
-
接下來，誰都沒有說過別離，好像不存在那件事一樣。
而無論她的抉擇如何，他都把這五天，當做她在他身邊剩下的最後五天。
他想和她一起，好好的共度這世間的繁華。
正值春日，桃花開滿城。
乾淨明亮的街道上，他牽着她的手，就像尋常百姓的夫妻一樣，買米買菜，他給他買簪子，買胭脂，買糖葫蘆。
糖葫蘆太酸，她喫不完，兩人一起分喫，再去買一份臭豆腐……
前面的街口又有人在賣麥芽糖，陸卿買了一份，和他一起喫，粘到兩人的嘴都張不開，彼此對望一眼，哈哈大笑。
逛累了，中午去街邊的小喫館，她要了一份小籠包，一戳直接爆漿，湯汁卻又甜又鮮，蟹黃酥倒是酥脆可口，他伸出拇指，擦去了她脣角的蟹黃。
他喫不慣這些東西，很多時候是看着她喫，脣角噙着淺淺的笑。好想把這一幕記下，深深印刻在腦海裏。
回到宮裏，陸卿知道他今日喫得少，輕輕問了句：“餓嗎？我再給你做一碗麪吧……”
他很喜歡喫她做的面，哪個世界的他都一樣。
陸卿在御膳房，用菌菇，鮮肉，蔬菜，豬油，簡簡單單的做了一碗，最後臥了一顆荷包蛋荷包蛋，荷包蛋是靈魂，一半凝固，咬一口，蛋黃像流沙一樣。
吃完麪，君琰玖穿着寢衣回到臥房，陸卿正在給阿霽拍奶嗝，她身上穿着粉色單薄的寢衣，燭火將她的身影勾勒得柔和。
她輕拍着阿霽的背，一下一下，見他來了，把阿霽湊到他面前，笑吟吟的看着他：“要親親嘛？”
君琰玖俯下臉，在兒子嫩呼呼的小臉蛋上啄了一口。
阿霽原本都快要睡着了，一雙原本都快眯起來的鹿眸緩緩睜大。
猶豫了一下，沒哭。
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