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羽依稀感覺，果果的個頭，好像又往上竄了點兒。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見女兒，思念成魔才一下子產生的朦朧錯覺。
與此同時，小唐果也注意到了邁着兩條大長腿急步而來的唐羽。
“粑粑——”
唐果甜甜的呼喚了一聲，兩隻大眼睛瞬間彎成了可愛的月牙狀。
她張開如玉雕琢似的瑩白小手，飛也似的朝着唐羽撲了上來。
唐羽呵呵笑着，臉上滿是幸福笑容，蹲下身來一把接住了唐果嬌弱的幼小身軀。
兩人緊緊抱在一塊，大臉蹭着小臉，親暱的貼了好一會兒。
爲了今天來見果果，唐羽出門前細心的將下巴上的胡茬子颳得光溜溜的，以免扎着唐果那如新剝雞蛋似的光滑小臉。
“粑粑，果果想死你啦！”
唐果將小腦袋深深埋在唐羽懷裏，語帶哭腔。
淚水幾乎是一瞬間，便打溼了唐羽的衣襟。
對此唐羽渾然不覺，伸手輕輕撫摸着唐果滾圓的小腦瓜：
“果果乖，爸爸也很想果果。”
“怎麼樣？這段時間在培訓班裏有沒有聽老師的話？”
“當然有了！”
“上週我們去魔都參加集體比賽，老師們還讓我做小隊長呢！”
唐果仰着小臉，一副等待唐果誇獎的驕傲自豪模樣。
“喲呵，真的假的？”
“爸爸怎麼那麼不信呢。”
唐羽嘴角微勾，故意揶揄打趣果果：“那待會我去問問你們老師……”
“哼!”
“粑粑是壞蛋，不理粑粑了！”
唐果“唰“的一下轉過臉去，兩隻腮幫氣鼓鼓的，小嘴撅的老高。
大眼睛裏更適時蒙上了一層霧氣，模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煞是惹人憐愛，唐羽頓時就頂不住了，趕緊陪着笑臉，小聲哄着女兒。
”小唐，又擱這欺負孩子呢！”
就在此時，一道慈祥和藹的語聲自父女倆背後傳來。
唐羽抱起果果，循聲轉頭的剎那，臉上帶着笑容：
“程大爺，您說的這是哪裏話。”
來人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皺褶橫生的老臉上滿是和藹笑容。
正是培訓中心的門衛程大爺。
唐羽笑呵呵的捏了一把唐果光潔如玉的小臉蛋。
“一週沒見這小鬼靈精了，怪想孩子的。”
“我疼都還來不及疼呢，哪裏捨得欺負她？”
唐羽邊說着，邊伸出嘴在唐果小臉上吧唧了一口：“對吧，果果？”
“你看，這是爸爸特地給你做的油燜大蝦，你說爸爸對你好不好？
誰料，被抱在懷裏的小丫頭竟是哼了一聲，極不配合的轉過臉去。
那櫻桃小嘴撅的，幾乎能掛油瓶。
“粑粑不好，粑粑壞！”
“程爺爺說的對，粑粑就會欺負果果！”
程老爺子見狀，不由大樂，倒把唐羽反鬧了個大紅臉，尷尬的嘿嘿一笑。
唐羽心想着，小不點兒是越來越不乖了，回去非得好好收拾，一面不着痕跡的岔開話頭：
“老爺子，近來身體可好？”
“好着呢，勞你有心記掛了。”
程大爺撫須一笑，卻忽然瞟到了唐羽另一隻手裏拎着的飯盒子，目光頓時便移不開了。
“嘖嘖嘖，勾得老頭子我這肚裏饞蟲一陣陣往外鑽，也不知是哪家的大廚這麼好手藝……”
只見程大爺擡手放在額前，好一陣左右張望。
可偏生那雙老眼就跟生了釘子似的，圍着唐羽手裏的飯盒滴溜溜打轉。
見狀，唐羽看得禁不住啞然失笑。
這老頭兒，演技還是一如既往的浮誇！
不過，他今天特意做了三，四個菜，本來就是爲了和程老爺子順帶喝點。
“走，程大爺，咱們一塊喫點？”
唐羽笑着提起飯盒，在程老爺子面前晃了一晃。
頓時，老爺子那眼睛都發直了，正等着唐羽這句話呢，連連笑着點頭：
“那感情好！“
“走，咱們去我屋，牀底下還藏了幾斤地瓜燒！”
說罷，程老爺子揮了揮蒼老的大手，一馬當先向着門衛室而去。
門衛室的陳設，簡陋異常。
約莫七八個平方的空間裏，擺着一張鐵架牀，一張喫飯用的小桌，一把乘涼用的靠椅。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程老爺子彎下腰，從牀下拖出幾個藏得極深的大玻璃瓶，裏面的液體澄澈發亮，猶如琥珀。
正是老人當寶貝似的珍藏了好幾年的地瓜燒。
桌椅歸了唐羽父女，程老爺子便不拘小節的一屁股坐在牀上。
將地瓜燒給自己和唐羽一人滿上一杯後，程老爺子開始眼巴巴的望着唐羽。
唐羽咧嘴一笑，將飯盒在桌上打開。
揭開盒蓋的一剎那，小小的門衛室裏撲鼻香氣四溢。
“喲呵，油燜大蝦，紅燒肉，糖醋魚，素炒三絲兒……”
“小唐，你今天這一趟過來是下足了功夫啊！”
程老爺子嘴裏一陣咂吧，老眼放光，竟是一時不知該從哪兒落筷子。
“瞧您老那猴急的樣。”
唐羽呵呵一笑，率先舉杯道：“照老慣例，咱們不得不先走一個？”
“來，走！”
自覺冒失的程老爺子也笑了，與唐羽捧杯後，便豪爽的一飲而盡。
“這一年多來，你也知道，老頭子我沒啥別的念想，就好你這一口。”
放下杯後，三人便開始享用起這一桌美味。
唐羽只是偶爾夾一筷子菜，更多時候是默默看着這一老一小大快朵頤。
然後趁着程老爺子喫得滿嘴流油的當頭，適時給老人斟一杯酒
其實，地瓜燒這酒喝起來口感極差，價錢也便宜的很，多是農家土法釀造的劣酒。
但它也有它的好處，入口略帶甘甜，後勁十足，最適合秋冬時節用來暖身子。
程老爺子是上個世紀，龍國戰爭年代遺留至今爲數不多的老兵之一。
彼時，在那硝煙炮火的年代，物資匱乏至極。
往往一口地瓜燒，就成了部隊袍澤間最搶手的硬通貨。
程老爺子專喝這酒，就是打從那時便保留下來的老習慣了。
用他老人家自己的話來說，一旦習慣了地瓜燒這火燒般的後勁，什麼茅泰六糧液統統都差點意思。
可唐羽深切知道，程老爺子這杯中喝的不僅是酒，更是對往昔歲月的追憶，對無數犧牲戰友的緬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