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休淮的話音剛剛落下。
另一邊，一直未曾出聲的柴田宇忽然拍案而起，一臉嚴肅道：
“唐羽，別由着自己的性子來！“
“這一次……你不答應也得答應！”
唰得一下。
書房裏的氣氛爲之凝結，頓時變得分外緊張。
不答應也得答應？
這叫什麼話！
柴田宇這兩句無疑說得太重，已然過界了！
在場的兩位老人，翟裕秋與秦休淮臉色頓時就變了。
而唐羽則是一下子眯起了眼眸，目光森寒的望向柴田宇。
後者胸膛劇烈起伏着，毫不畏懼的與唐羽對視，情緒無比激動。
“柴先生，我沒聽明白……”
唐羽故意用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道：
“什麼叫不答應也得答應？””
霎時，唐羽目光鋒利如刀，一字一句。
“如果我不答應呢？”
“你又能如何？”
“我……”
柴田宇語聲一頓。
他側臉避開了唐羽的鋒利目光，面上卻仍是寫滿了不甘。
“夠了！”
“田宇！這裏還輪不到你來做主！”
直到這時，秦休淮忽得在太師椅上重重一拍，斷喝道。
這一聲斷喝出口。
柴田宇頓時渾身劇震，深深低下了頭。
他也知道先前是自己失言，更無法反駁大師兄秦休淮。
只是猛地握緊了拳頭，彷彿要將到了嘴邊的話，不得不重新憋回肚子裏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柴田宇這頭剛打住，卻聽翟裕秋又深深吸了口氣道：
“唐羽，你別怪田宇，我先替他向你道個歉。”
唐羽收回面無表情的冰冷神態，搖頭道：
“翟老，既然您都開口了，我哪裏還會過多計較，道歉更是無從談起。”
“我只是想知道，爲什麼你們都那麼迫切的想讓我加入戲曲協會？”
此言一出。
翟裕秋蒼老面容上顯出幾分爲難之色。
他悄然向秦休淮遞去了一個問詢的眼神，後者卻是輕輕搖頭。
而這一系列動作，更是沒有逃過唐羽敏銳如鷹隼的雙眸。
“唉，家醜不可外揚，但是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告訴你了。”
翟裕秋長嘆一聲，緩緩說道：
“我們之所以想讓你當下加入協會，是想以你爲首，凝聚起一批正值青春的中堅力量，好來一場徹底的改革！”
“如今龍國戲曲雖是欣欣向榮，隱然有中興之勢，但戲曲協會的內部卻是亂成了一團，派系林立，各自爲政。”
“尤其是師兄他，哪怕他貴爲會長，但上了年紀後，人的精力下降，很多事情辦起來越發力不從心了。”
“我們真的擔心，一旦師兄他……”
說到此處時，翟裕秋忽得住嘴不言，彷彿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立刻改口：
“一旦繼續這麼下去的話，龍國戲曲恐怕真的無法跟上時代的潮流了，將被人們永遠遺棄。”
聽完翟裕秋的話。
唐羽這猛然意識到。
原來，是自己一直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本以爲，戲曲協會內部是以秦老爺子爲首下的一塊鐵板。
現在看來，形式遠遠比他想得要嚴峻得多。
這些年來，龍國戲曲之所以越發式微。
的確和跟不上時代發展，受衆羣體減少等有必然關係。
但歸根結底來說，這些都是屬於外部的壓力。
那麼內部呢？
梨園一行的從業者自身呢？
難道，就不存在半點問題麼？
翟裕秋的一席話，頓時讓唐羽茅塞頓開，意識到了另一個關鍵問題的所在。
那就是戲曲界自身同樣存在着弊端與癥結！
這一點，從翟裕秋剛剛所說的戲曲協會內部情況，就可窺見冰山一角。
“秦老，翟老，柴先生。”
“我還想知道的是，如果我真的加入了戲曲協會，那你們又需要我做些什麼？”
“任何改革，從來都是伴隨着一場明刀暗箭的殘酷鬥爭，那麼誰是我們的敵人？”
唐羽再度拋出的問題，可謂是一針見血，直至核心。
他的話音落下，秦休淮三人俱是面面相覷，隨即將情況如實道來。
這些年，龍國戲曲發展緩慢，除了外部因素，更有一部分是來源於自己人的阻礙。
年屆古稀的秦老爺子德高望重，地位崇高。
由他來擔任戲曲協會的會長。
這個決定，從協會創建伊始，便無人不服。
但戲曲協會除了會長，接着往下數的卻還有三位副會長！
這三個副會長之位，在協會里各司職權，是個實打實的肥差！
秦休淮的地位雖無法撼動，但這副會長的位置，卻是人人都有權競爭。
在明爭暗鬥了多年後，內裏的派系也早劃分清楚了。
如今的戲曲協會內部，除開秦老爺子這派系外。
基本就是圍繞着三名副會長，各自形成了三座山頭。
其中一位權柄最大的副會長名叫梅玉寒，乃是赫赫有名的京戲世家傳人。
梅家世代鑽研京戲，祖上曾接連出過數位享譽一時的京戲宗師！
然而，梅家傳到了梅玉寒這一代，卻是祖先的本事沒學多少，滿肚子勾心鬥角的手段倒有得是。
自他上位副會長後，便一直對秦老爺子的會長一職虎視眈眈。
在梅玉寒看來，梅家世襲京戲一派的領袖。
這個會長之職，到他這裏，自是當仁不讓！
奈何，秦休淮實乃戲曲界公認的泰山北斗，威望甚高。
即便梅玉寒野心不小，也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一舉將秦休淮拉下馬。
但今時不同往日。
眼看着秦老爺子年歲漸高，主持大局方面難以爲繼。
梅玉寒被壓制多年的心思也愈發活絡，沒少在協會上下鑽營結交。
秦休淮對此人的評價是——心胸狹隘，任人唯親，鼠目寸光！
但梅玉寒的出身及結黨能力，卻是協會內第一檔的存在。
如果秦休淮不日卸任，大權旁落。
其他兩位副會長又萬萬難以與之相爭抗衡。
梅玉寒便可十拿九穩的當選爲新一任的會長！
對於此人，外人也許殊難看清，可秦休淮等人卻是知根知底。
一想到戲曲協會，乃至於龍國戲曲的未來要落在這種人手裏。
三人簡直是夜不能寐，寢食難安！
所以，他們這纔不得不盼着遠道而來的唐羽能夠加入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