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唐羽的另一位師父,自然便是最後的時家傳人——時雲祥了!

    十來天的傳道受業過程中,老人毫無保留的將時派唱腔的精髓,悉數傳授給了唐羽。

    他的目的與結義大哥秦休淮一樣。

    同樣是不希望祖輩們的絕藝,斷送在自己手中。

    所以,得了傳承的唐羽雖未正式拜老人爲師。

    但在唐羽心底,他就是時老先生的衣鉢傳人!

    身爲弟子,既然到了燕京,來看望下這老酒鬼自是理所應當的。

    “時老,您在家嗎?”

    踏入院內,唐羽舉目四望,朗聲呼喚了一句。

    緊接着,一陣細碎腳步聲響起。

    閉合的宅門,哐當一下打開。

    時雲祥那張乾枯瘦削的老臉,映入唐羽的視線之中。

    “是你小子?!”

    赫然看清眼前來人是唐羽時。

    時老酒鬼的眼神中,分明帶着一絲驚喜。

    但表面上,老人還是板着臉道:“你又來做什麼?”

    “該教的,老夫早就一股腦教給你了,至於能領會多少,那得看你自己!”

    “去去去,別來打擾我喝酒。”

    聽着時雲祥不留情面的話,唐羽微微一笑,不以爲意。

    這老酒鬼果然還是這副刀子嘴,豆腐心的臭脾氣。

    “時老,晚輩不是來學藝,是特地來看望看望您,順便陪您好好喝一頓!“

    說着,唐羽含笑擡手,兩大盒打包好的烤鴨香氣四溢,看得時雲祥的眼睛都直了。

    “算你小子有點孝心!”

    時雲祥舔了舔嘴脣,開懷大笑起來。

    兩人肩並着肩,走進熟悉的堂屋裏。

    看着明顯精神振作了不少的時雲祥,唐羽也很是高興。

    通過交談,唐羽得知,這段時間老人每天都回去戲曲協會遛遛彎,打個轉。

    和那些多年走動的老夥計們,也重新恢復了往日的熟絡。

    進屋後,唐羽將烤鴨拿出來,在桌上擺好,又去廚房裏找出兩副碗筷。

    時雲祥全程笑吟吟的注視着這一切,神色慈祥而滿足。

    “時老,知道您胃口好,所以一口氣給您整了兩隻,夠不夠喫?”

    “要是還不夠,那我就去……”

    唐羽話纔出口,時雲祥便不耐煩的擺手打斷,連連搖頭:

    “可別!”

    “我知道你小子想說啥!”

    “千萬別再給我買衚衕口那家的滷味了!”

    “自打認識你小子之後,我光從邊上過,都感覺齁得慌!”

    聞言,唐羽不禁哈哈大笑,知道是之前拼酒那段時間,自己買得太多,早讓這老酒鬼喫膩了!

    眼看菜已備齊,至於酒嘛,那當然還是老樣子。

    時雲祥一貓腰,從桌子底下翻出兩瓶唐羽喝到想吐的土釀二鍋頭。

    “這是你的,這是我的!”

    “開整!”

    將其中一瓶,往唐羽面前一推。

    時雲祥便迫不及待的伸出油手,從表皮金黃,還冒着熱氣的烤鴨上撕下一隻大鴨腿!

    燕京烤鴨,本來都是統統採用片皮鴨的形式。

    即皮肉分離,再配上蔥絲,荷葉餅,甜麪醬。

    捲成一團蘸着喫,纔是最最地道的喫法。

    但對時雲祥來說,這種喫法卻太過麻煩。

    按老人的話,那就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反正都是要放進嘴裏的東西,何必搞得花裏胡哨?

    直接一整隻囫圇開造,那才爽利!

    於是,深諳老人口味的唐羽買烤鴨時,便特地囑咐廚子整隻打包就行。

    時雲祥大嚼着香噴噴的鴨腿,嘴裏嘖嘖有聲的讚歎着:

    “嗯……果然還是這個味兒,夠地道!”

    “一年到尾不霍霍兩隻全聚德的鴨,豈能算是老燕京?”

    唐羽微笑注視着時雲祥,臉上浮現一抹燦爛笑容。

    眼看唐羽不動筷子,時雲祥瞪着眼睛:“坐這傻笑個啥?還不快替老夫倒酒!”

    然而,唐羽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屋裏沒有杯子,那邊直接用瓷碗代提。

    唐羽拿起酒瓶,動作利落的給兩人各自倒上了滿滿一大碗。

    “走一個先!”

    時雲祥喝起酒來,從不含糊。

    滿滿一碗,足有半斤,咕嘟咕嘟盡數入喉。

    將整碗二鍋頭喝得底朝天,一滴不剩後,老人才滿足的用袖口抹了抹嘴。

    “哎喲,舒坦了!”

    唐羽稍慢一步,架勢也不似時雲祥這般豪放。

    但他同樣將一碗酒喝了個精光。

    現在的他,酒量已經相當不錯了,喝個三五斤不成問題。

    一陣又喫又喝後,時雲祥放下酒碗,忽然感嘆起來:

    “唉,遙想當初,老夫還是該好好謝謝你。”

    唐羽笑道:“時老,您謝我做什麼?”

    “咱爺倆誰跟誰啊,提謝字太生分了!”

    “不不!”

    時雲祥緩緩搖頭,面色一肅:“實話實說,在你出現之前,我本以爲龍國戲曲最多再苟延殘喘幾年,終究死路一條……”

    “但是,你小子橫空出世,居然只靠着一人之力,就扭轉了這種頹勢,不僅如此,還使得戲曲藝術死灰復燃,重新煥發出了生命力!”

    “那首《探窗》,我和秦大哥他們都聽了,戲曲協會那幫孫子也在成天研究,它在網上的成績有多火爆,我們都一清二楚。”

    “唐羽,是你找到了讓龍國戲曲可以爲普羅大衆所接受,而又不失其魅力的全新方式。“

    “光憑這一點,你爲龍國戲曲做出的貢獻,就足以青史留名!”

    “我必須代梨園列位先輩,向你誠摯道謝!”

    說罷,不顧唐羽再三勸阻,時雲祥倔強的站起身,向着唐羽抱拳一禮。

    唐羽避讓不得,只好挺直腰桿,坦然受之。

    “我已經老了,不止我,秦大哥,翟二哥,小柴他們都老了。”

    “包括整個戲曲協會在內,都是垂垂老矣。”

    “我們至多隻有守成之力,改變不了什麼現狀。”

    “龍國戲曲的未來,終究要落在你,以及向你這樣的後起之秀身上。”

    一禮過後,時雲祥重新坐回長凳上,語重心長的囑託道。

    唐羽苦笑,眉頭一挑道:“時老,您這話說得太擡舉我了。”

    “是我將傳統戲曲與流行音樂結合起來的,這點不假。”

    “但如若沒有您,沒有秦老爺子的無私教導,沒有戲曲協會列位前輩的幫助,我何德何能立下如此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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