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喻?”
陸喻猛的從那煙雨濛濛的幻想中醒來,橋旁一艘船慢悠悠滑過,船頭一個戴着眼鏡留着八字鬍的男人拎着酒瓶向這邊看來。
“臥槽。”陸喻猛的轉過身去:“這他媽也能碰到。”
“操,裝死。”張子松憤怒的咆哮:“你他媽不是頭暈回去睡覺了嗎?”
陸喻就像一座石雕一樣在原地佇立。
“我都看到你的臉了你在這可勁裝什麼呢?”
“啊...啊?”陸喻尷尬的回過身笑道:“你看看,這...這好巧啊,哈哈哈哈。”
“你朋友?”程纓用手撐着一側臉,看着一臉尷尬的男人:“我記得他那天來接你的。”
“朋友?”張子松說道:“我是他大爹。”
馬千璽從倉裏走了出來,摟着張子松的肩膀說道:“別傻了,看看人家身邊的姑娘,換我我也哄你。”
程纓捂着嘴偷笑,陸喻衝在船頭划船的船家大聲說道:“師傅,我朋友嫌劃的太慢了,你得賣點力啊,到了他給你加錢。”
中年船伕哈哈一笑,這種玩笑話並未放在心上,可小船行進的速度確實快了點。
“陸喻,你王八蛋噢,你他媽見色忘義。”張子松的八字鬍已經消失在薄霧中了。
“你怎麼騙人家了。”程纓把玩着耳邊的一縷頭髮說道。
“嗐...嗐...小事,小事。”陸喻撓了撓頭。
天上又開始飄起了小雨,飄渺如煙的雨幕中,男人和女人慢慢的走着。
殘月被浮雲打溼,模糊的就像埋在湖裏,回去的路上,陸喻隨手抽了根柳條,編了個花環帶在程纓頭上。
“你怎麼老是亂拔花花草草啊。”程纓摸着花環的邊緣說道。
“我手比較欠。”陸喻笑嘻嘻,看起來沒個正形。
出租車穿行在城市裏,陸喻打開了窗戶,這是他在這個城市的最後一夜了,雖然來的時間並不長,但他卻感覺過了很久,有些地方本身對我們並沒有特殊的,特殊的是那個城市裏的人,那個城市裏的風和月,那個城市裏纏繞着的不可言說的情愫。
“明天你就回去了?”陸喻有些艱難的開口說道:“回去多久?”
“回銀川放點東西,然後去西安機構那邊,良哥叫我過去當老師。”程纓歪着腦袋:“大概一兩天吧。”
陸喻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他靠在頭墊上,繼續看着窗外的一切。
煙雨串起了江南,江南串起了心底的震顫。他偷偷打量着後視鏡中的女孩,卻發現程纓也在看着他。
二人不約而同的轉過頭去,一切在雨裏緘默。
...
“嗨。”陸喻拎着行李箱,衝張子松笑道。
“滾滾滾。”張子松沒好氣的說道:“找你妞去。”
陸喻隨手把行李箱扔在了沙發旁邊,靠在沙發上,從桌子上的煙盒抽了一根菸出來,動作行雲流水。
“情況特殊情況特殊。”他吐了個菸圈。
馬千璽坐在電腦椅子上喝着一罐啤酒,擺了擺手說道:“都理解。”然後向陸喻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和她沒什麼的,真的。”陸喻雙手一攤。
要說張子松有多生氣那也不見得,更多的是對陸喻的調侃,男生的友誼就是這樣。
“半頭不至於,一紮吧。”陸喻隨手比劃了一下。
“怎麼跟你爹說話呢,啊?”張子松叼着根菸說道。
“來來來。”陸喻想起了什麼似的,從行李箱裏摸出買的雪茄,掏出兩根發給二人:“嚐嚐這個大寶貝,勁老大。”
濃霧開始在房中飄蕩,三人低頭抽着雪茄,罵爹聲此起彼伏。
“操,嗆死老子了。”
“這玩意好辣。”
“別過肺別過肺。”陸喻趕忙說道。
雪茄確實不能過肺,它的勁實在太大了,僅僅是吸進去吐出來便有了足夠的煙感。
“那是你女朋友?”張子松吐着濃霧說道。
“不是。”
“後備軍?”
“我只是覺得跟她在一起,”陸喻停頓了一下說道:“很開心。”
張子松臉上出現一種兒子終於討到老婆的老父親表情,他拍了拍陸喻的肩膀:“都懂,都懂。”
陸喻沉浸在尼古丁的酥麻感裏,就像腦子泡在溫泉中,不時的眩暈感令人恍惚。
他們一起走在夜裏,走過了很多星星,在女孩的身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孤獨和痛苦撐着風逃跑,她就像一束光,一點點蠶食了他所躲藏的陰暗角落。
“她挺好。”陸喻沒由來的說道:“她特別好的。”
他忽然想看看她,看看她的樣子,看看她的眼睛,江南煙雨裏的一切像一本太倉促的書,一切在他腦中一讀再讀。
陸喻的眼睛黯淡了些,沒由來的哀傷涌上心頭。
在他的世界裏,從來沒有離別和捨不得兩個字,他甚至是一個上完高中就刪了所有同學的人,在他看來,人生不過走馬觀花,看過了也就好了,沒必要拉扯不清。
江南煙雨結束了,這裏是浙江。
陸喻打開窗戶通風,他趴在窗臺上,眼下的街道長滿了霓虹,每一處光影裏都是她的影子。
他揉了揉眼睛,不確定那是不是醉煙的感覺。
可能這一切的一切結束之後,大學開始之後,程纓就會離開,去隨便哪個城市,或者就算是西安,他也很難像在這裏一樣一個微信就能見到她了。
人生的路上總是倉倉促促,陸喻忽然明白了,原來每個人的人生都是在走馬觀花。
他們在這短暫而特殊的時間點裏相遇,故事在狹窄的時間裏瘋長。
可時間總會逃跑,故事總會成爲回憶。
他自己房間的那束玫瑰已經枯萎了,它燃燒着生命釋放的紅色的美豔在陸喻眼裏只不過是幾天以來偶爾回去的匆匆一眼。
可它爲那些短暫的時光已經燒盡了一切。
陸喻打開了手機,找到了那個標註爲:“SY”的頭像。
他點開對話框,他們的聊天記錄還留在白天。
他想說些什麼,可胸膛裏那顆緊張的心卻讓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一路順風。”
他在故事的最後這麼說道。
江南的風吹不到長安,那裏或許會長出新的故事,不過往日的風再也吹不到明日了,他看着天上的星星,它躲在雲裏,隱隱約約的透露出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