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夜如水,星星躲在窗的一角。
陸喻懷裏抱着一隻白貓,白貓拼命掙扎,似乎想要掙脫男人的臂彎。
“走吧走吧。”男人鬆開了懷抱,白貓逃似的跑出了他的房間。
好像之前的親近都是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陸喻轉身躺在牀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他想睡覺,但睡不着。
“在這個城市裏每個人都不應該孤獨。”程纓的聲音在耳邊迴盪。
他坐起來,靠在牀頭,點起一根菸,燃燒的是漫長的黑夜。
這個世界很奇怪,奇怪的動物會被保護,奇怪的人會被排擠。
小男孩在很小的時候就抱着岡本綺堂的捕物志和討論着賽爾號新出的boss同學們格格不入。
“我是什麼樣的人?”陸喻沒由來的問自己。
自恃清高?懦弱?自卑?自信?
他好像什麼都有,又好像什麼都沒有,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你在做什麼?”手機彈出程纓的微信。
“發呆。”
“哦。”
女孩重重的留下一個句號,像是被掃興的抱怨。
“好像這兩天浙傳的成績就出來了。”程纓躺在學生宿舍裏,看着已經熟睡的學生,她們肆無忌憚的享受着青春無知的美好,粘着枕頭就能睡着。
“唉,真好啊。”程纓嘆了口氣。
她的枕邊放着一隻小熊,很難想象程纓這樣的人也會有這種童心。
她看向窗外的月亮,似乎豐盈了些。
在遇到那個看起來很矛盾的人之後,她忽然覺得什麼變了。
好像那本來就狹小的世界擠入了一個冒失鬼。這個冒失鬼拿着大砍刀爲她不斷拓寬前面的路,讓她覺得世界上有光有溫暖。
可冒失鬼像個小怪獸,有時候會自己偷偷躲起來掉眼淚,哭聲裏帶着哀怨和孤獨。
小怪獸覺得自己很聰明,騙過了所有人,可卻沒能騙過一直注視着他的背影的她。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世界希望她獨立,父母讓她一個人搞定所有事,讓她學着照顧弟弟,照顧別人的心情,她永遠臉上掛着禮貌看着很有善意的笑容,試圖和每個人保持距離。
可小怪獸的出現讓她覺得在累了的時候有個人靠靠。
她對於陸喻的印象並不好,這來源於陸喻往日的張狂,以及拉胯的風評,既然這個人本身的能力無法詆譭,那大家也只能說他人品不行。社會像是個高度倍數的天文望遠鏡,永遠能從明媚的太陽上找到太陽黑子。
但是他依舊明媚,甚至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開始,程纓覺得那些太陽黑子也開始變得像黑曜石一樣隱晦而珍貴。
她沒有喜歡過別人,只是覺得見到陸喻就像見到了陽光,這感覺讓她感到舒心且滿足。
這是不是就是喜歡呢?
“要不要打遊戲啊。”她忽然說道。
“好。”
程纓並不會打遊戲,甚至她壓根不打遊戲。但是她還是打開了王者榮耀。
陸喻斜靠着,一手拿着煙,一手操作,多年的遊戲經驗已經讓他可以在某些時候一隻手打遊戲。
不知什麼時候他喜歡上打遊戲,這種短暫的刺激,十幾分鍾內的成功讓他流連忘返,可能很多喜歡打遊戲的人都是因爲這樣,現實裏做一件事需要幾個月甚至一年的累計,但遊戲十幾分鍾內就會高下立判,這個時代太快了,快得讓人不喜歡等待。
程纓拿着王昭君,費力的向一個追倆的百里玄策跑過去。
谷</span>“給我個人頭,我沒錢。”程纓的聲音很低,她坐在宿舍最深處的角落裏。
“姐你再不來他們就跑了。”陸喻咬了咬牙,硬是把馬上就要進入二塔的上官鉤中摔了回來,甩到程纓的面前。
伴隨着水晶被推掉,程纓呆呆的看着那勝利的面板,關掉了遊戲。
就算陸喻一直幫她抓,她也被打成了超鬼。
“不玩了。”程纓氣鼓鼓的打字說道:“學生都睡了。”
“你好菜。”
對面的話很直白。
程纓眉頭一挑。
“你打遊戲真的就是爲了打遊戲?”
“不然呢?”陸喻百思不得其解的點上一根菸。
“好,幹得好。”程纓氣憤的關掉手機,躲進了小被子裏。
“?”
程纓忽然覺得很奇怪,自己什麼時候開始作起來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肆無忌憚的潑灑心情,她開始委屈,開始衝他一個人委屈。
當月亮躲在雲裏的時候,女孩和她的心一起躲在被子裏。
“打遊戲不爲了打遊戲。”陸喻吐了個菸圈,自言自語道:“那還爲了什麼?爲了愛與正義?”
他的心情忽然很好,只要聽到她的聲音心情就會變好。
“她好菜啊。”
陸喻在牀頭的菸灰缸裏掐滅菸灰,它就發出一聲嗤嗤的悲鳴淹沒在藍色的滅煙沙裏。
夜晚很多的孤獨都是因爲兩顆本應該靠在一起的心隔着無數條街道,陸喻忽然想起她那一句委婉的“還沒點上呢”,一種奇妙的悸動開始在他心裏作祟。
她是不是喜歡我啊?
他呆呆的想到。
他想到很多東西,那冷杉的幽香,黑暗裏溫柔的懷抱。
他一直知道他的路很黑,可現在突然出現了光,但他怕光被深邃的黑暗嚇走。
如果早一點遇到,如果一切疫情沒有出現。
陸喻在朦朧快要睡着的時候想到了這些,那光變得可望而不可及,那光變得他不敢觸碰。
...
鬧鐘劃破了腦海的靜謐,程纓猛的從牀上坐起來,學生們已經睡眼朦朧的開始穿衣服,她打了個哈欠。
在去食堂的路上,她身邊的學生忽然問起她:“經常在你身邊的那個陸學長呢?到了這個校區他還來嗎?”
“他還來嗎?”程纓咬了咬下嘴脣,但依然微笑着說道:“不知道,應該吧。”
她也不確定,她也不知道。
他的校考已經結束,黨子山已經去染了綠毛今天早上出去旅遊,大家各有各的事。
她忽然覺得過去的一個月很夢幻,夢幻到不真實。
“會來嗎?”她眯着眼睛看向大門口。
她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但不知道期待會不會變成很遠的等待。
忽然,她看到了一個拄着黑色太陽傘的身影打着哈欠往學校裏走。
除了陸喻,還會有誰在大晴天帶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