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雲生沒有被突然的變故所驚,反而亦步亦趨的向着閨房門口走去。
她知道,陳可心就在其中。
“不,你不要過來!”
驚恐乾澀的聲音再次出現,彷彿一道枷鎖套在閨房門上,牢牢的封鎖。
而程雲生的手掌按壓在房門之上,紋絲不動。
很明顯,陳可心並不想見他。
又或者是,覺得自己當前這副鬼樣子,不敢讓他看見!
“可心,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想見你!”
程雲生倆道淚痕印在面龐之上,手掌還在繼續用力。
既然已經作出決定,又怎麼能半途而廢。
“啪~”
隨着話音落下,房門突然失去了阻力,程雲生一下子摔在地面上。
輕輕擡起頭,房中一片漆黑。
但每一處的裝飾都是那般熟悉,若有若無的梅香迎鼻而入,其中,有難以掩蓋的一絲腐臭。
突然,幽暗的燈火亮起,房間清晰了分毫。
一道身影出現在程雲生面前,靜靜的看着他。
“可……心?”
看見無相女的模樣,程雲生瞳孔不斷收縮,有些難以置信。
光潔的面孔上,眼耳鼻口舌皆不存,只剩下六個血洞。
身體上,更是平整如一,肉眼可見胸臀都被切割。
“現在呢?還想看見我嗎?”
無相女看見程雲生眼中的驚恐,自嘲一笑,喉嚨中發出乾澀窒息的聲音。
沒有人知道她經歷了什麼,受到過怎麼樣的遭遇。
這一切導致她復活甦醒後,便對世上的男女生出了厭惡之情。
憑什麼自己沒有五官,醜陋不堪,而你可以擁有貌美如花的容貌,享受生活。
憑什麼自己在棺材中受盡黑暗的侵襲,而你可以擁有自由自在的空氣,逍遙愜意。
還有那無盡的男子,都是負心漢,貪色鬼。
面對家中忠誠的妻子,卻依然選擇流連外界的美色。
所以,她取女子的美貌,迷惑男子,讓他徹底沉迷再一口吞下。
“可心,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是我曾經最愛的那個人。”
很難想象,粗獷的大漢程雲生,能夠如此女兒作態。
跪身在地,伸手抱住了無相女的雙腿,哭泣道。
當初,是他對不起。
他本以爲,自己賤命一條,憑什麼和陳可心大家閨秀、知府夫人高貴的身份一起殉情。
卻不曾想,最後是這樣的遭遇。
真能夠齊身躺在一起,命落黃泉,也好過這太多太多。
“呵,呵……呵呵!”
無相女似乎在笑,笑程雲生的不自量力。
現在說這些,當初幹什麼去了?
她對程雲生的怨氣極大,但從沒有主動去找他。
哪怕是見到了,都會手下留情。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爲什麼。
“那你,現在願意爲我去死嗎?”
無相女看着程雲生,似乎在等一個答覆。
既然曾經你不願意和我共同赴死,那如今,我這副樣子,你還能嗎?
這彷彿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就這樣死,太便宜我了!”
程雲生微微搖頭,手掌輕翻,一柄削鐵如泥的精緻匕首出現。
劃過臉龐,冰冷的刀刃破開肌膚,程雲生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血液倒涌的窒息感。
也能夠明白,當初陳可心究竟是受了怎麼樣的折磨。
“雲生……”
驚叫聲響起,無相女一把奪過程雲生手中的匕首,聲音痛楚抽泣。
剛剛的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最重要的是,她完全想不到,程雲生竟然會如此。
“可心,讓我……贖罪!”
程雲生目光堅定,似乎完全沒有受到疼痛一般,堅毅的咬着牙開口道。
這些,都是陳可心曾經經歷過的。
“不,不,雲生!”
無相女狠狠的搖着頭,半躬身子,將程雲生的頭抱入懷中。
她一直以爲,是程雲生懦弱,纔不願意和她共赴黃泉。
現在看來,一直都不是的,一直都不是的。
“可心,你受苦了!”
程雲生無聲哭泣着,站起身來,輕吻着無相女的額頭。
即使如今,沒有五官的面孔醜陋不堪,甚至滲人,他都不覺得。
這是曾經的摯愛,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都是他的摯愛。
“雲生!”
無相女無聲哭泣着,想要流淚,卻無處釋放,只有在心中壓抑着。
而某些執念,也在緩慢的煙消雲散。
倆人就這樣緊緊相擁,似乎至始至終便是如此。
她,又變回來那個知心行善,美麗大方的陳可心。
他,似乎一直都是那個憨厚老實,沉默寡言的程雲生。
所謂的無相女,所謂的龍門山城組長,都不曾存在。
這是跨過歲月,擊潰山河的一次相擁,也是人間值得,愛情偉大的一次見證。
而在陳家大院外,葉凌和莫斬卻遇到了麻煩!
“禍鬥,不是讓你看着無相女嗎?怎麼出來了?”
黑暗中,曹清婉帶着幻魔緩緩顯出了身形。
面前,是一隻火紅色的大狗,分叉的尾巴上灼燒着火焰。
很明顯,禍鬥變的更強了。
“汪,汪汪……”
禍鬥聞言,委屈的輕吠倆聲。
剛剛它守在陳家大院來着,但被那個女人突然就給丟了出來。
明明一直都相安無事,怎麼好端端的就看不起狗了?
“算了,隨她去吧!”
曹清婉微微搖頭,不知道無相女是什麼意思。
但她也頗爲同情這個女子,受盡恥辱,最後被折磨而死。
生亦如此,死又何懼。
無相女的心已經徹底死了,想要將她收進隊伍裏還得從長計議。
首先,就要讓那個程雲生徹底消失在世界上,否則不知道會出現些什麼變故。
對於這種負心漢還如此癡迷,曹清婉都有些替無相女不值得。
只是可惜,這次出去,並沒有尋找到程雲生的蹤跡。
“汪,汪~”
就在曹清婉沉思之間,禍鬥再次發出了聲音,但極其微弱,就像悄悄話一般,還有些許畏懼之色。
“咦,那隻貓?”
“另外那個,就是當初把你打成重傷的壞人嗎?”
曹清婉疑惑的擡起頭,順着禍斗的目光看去。
第一眼,便見了那隻讓她咬牙切齒的貓;然後便是他腳下那個一身黑色風衣連頭罩的怪人。
她聽懂了禍斗的意思,就是這個人當初將其打成重傷。
既然這麼巧,那便新仇舊恨一起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