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巨大深坑中漆黑的身影，海諾薇渾身都在顫抖。
她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他身邊，眼中的驚恐夾雜着淚水，洶涌而出。
張燁躺在已經冷卻的岩漿中，身體如焦炭一般，幾乎看不出人樣，而他的心口，有一個通透的大洞，上面法則之力繚繞。
那一道金光，擊穿了他的胸膛，毀滅了他的心臟，蘊含的法則之力隨着金光爆發，夾雜着恐怖的高溫和衝擊，瘋狂掠奪方圓上百公里內的一切生命。
海諾薇伸出顫抖的手，想要握住他的手，可是當觸碰到他手臂的那一刻，手臂如同細碎的煤塊一般，碎裂開來，化作粉末，落在她的手中。
她的心都碎了。
“不要……不要……”她搖着頭，聲音顫抖着。
她還能感受到張燁的氣息。
沒錯，張燁還沒死，但他的氣息已經虛弱得不能再虛弱，氣走如絲，彷彿隨時都會斷絕。
張燁的面容已經焦黑一片，皮膚都被燒焦，雙眸無法睜開，但他的意識卻還是清醒的，他能夠感知到海諾薇就在自己身邊。
他努力想要張開嘴，可是他嘴脣一動，面部的肌膚就碎裂開來，如焦炭掉落在地。
事實上，他應該已經死了，但好像有一股力量在維持着他最後的生命。
他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事物，但他知道，海諾薇在哭。
他說不出話，只能咧開嘴。
隨着他面部的動作，道道裂痕從他嘴邊擴散，他就如同一個快要破碎的玻璃，發出令人心顫的咔咔聲。
海諾薇看見了。
他在笑。
那漆黑的面容和破碎的面部匯聚成一幅可怖的景象，讓他笑起來猙獰不已。
可是那溫暖的意味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別哭……”張燁的聲音傳來。
那是魔力傳音。
他在用體內最後的魔力，朝海諾薇說着。
“別哭……”
海諾薇香肩一顫，哭得更兇了，她不顧一切的運轉着全身力量，澎湃的水元素覆蓋着張燁的身影。
【水靈之愈】！
【水靈之愈】！！
【水靈之愈】！！！
她一遍遍地釋放自己的治癒魔法，可是張燁的生機卻在無法遏制地消散。
“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海諾薇哭得撕心裂肺，看着張燁臉上猙獰而溫暖的笑容，她的心都碎了。
他快死了，但就算死前的那一刻，他還在安慰自己。
“沒事的……沒事的……”張燁的聲音很微弱，連魔力傳音都斷斷續續。
“我只是……歇一會兒……”
“去吧……去大海……那裏……安全……”
張燁用盡全力，擡起手，隨着他的動作，他的手掌破碎了，他的手臂也隨之破碎了，最後只剩下一小截手臂，朝向海諾薇。
他想要撫摸海諾薇的臉。
“不要……不要……”海諾薇急忙抓住他的斷手，淚水如珍珠一般掉落。
“聽話……去吧……去大海……”張燁的聲音微弱到了極致，魔力波動幾乎快要停止。
“替我告訴……蕾歐娜……”
“我……愛……”
話音未落，魔力波動消失，生機盡散。
海諾薇感覺到，張燁的手沒有了任何力量，往下墜去。
海諾薇緊緊地握着張燁的手，不讓他落下，彷彿這樣他就不會死一般。
但海諾薇知道。
張燁的生命波動，消失了。
“張燁？張燁？”海諾薇的目光彷彿失去了光彩，望着張燁的臉龐，呼喚着：“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
“求你了……求你了……”
“不要走……”
“我要讓你回來……讓你回來……”
她輕輕地說着，伸出手，沒入了自己的胸膛，隨後，一顆晶瑩的水靈本源出現在她的手中。
海諾薇的氣息瞬間變得萎靡起來，但她沒有任何猶豫，將本源推進了張燁通透的心口。
沒入心口的那一刻，水靈核心散發出微微的藍光，將張燁籠罩。
張燁的身體開始變化。
僅僅片刻，張燁便恢復如初，如同從前那樣，完好無損。
只是，當藍光散去之後，張燁的氣息沒有出現，生機也沒有出現，如死寂一般。
海諾薇輕輕地搖晃着張燁的身體。
“你醒醒……你醒醒……”
張燁沒有任何迴應，海諾薇眼中的希望也隨之黯淡。
水靈本源分身能讓張燁的身體恢復，可爲什麼……還是沒能醒來？
“你醒醒啊……”海諾薇的臉龐早已被淚水覆蓋，她哭得如同一個失去了父母的小女孩，絕望與痛苦將她淹沒，她感覺整個世界都寂靜了。
不……不是感覺。
她突然一怔，望向四周。
作爲世界元素靈，她能夠感覺到世界的律動，但是這一刻，她發現……
時間，停滯了。
整個世界彷彿按下了暫停鍵一般。
這……這是怎麼回事？
“他死了。”忽然，一道聲音緩緩傳來。
海諾薇一怔，轉頭看向張燁的身邊。
那裏不知何時飄着一個小小的人兒。
她只有巴掌大小，頭髮和眼眸都是灰色的，頭頂還有黑色的小角。
她是艾拉。
“他的靈魂，已經離開了身體，也即將離開這個世界。”
海諾薇怔怔地看着她，隨後急忙道：“你能救他嗎？”
她沒有去問艾拉是誰，她只想要張燁醒來。
“不能。”艾拉搖搖頭：“若是以前，我能，但現在，我不能，我已經沒有了強大的力量，我能做的，只是暫停這一刻的時間，讓他的靈魂不至於立刻離去。”
海諾薇聞言，目光低垂，眼中充滿了死寂：“沒有……辦法了嗎……”
“當然有。”艾拉突然說道。
“什麼？什麼辦法！”海諾薇聞言，急忙問道，彷彿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死死不鬆手。
艾拉緩緩說道：“他的靈魂之所以沒有選擇立刻到自己的身體，是因爲，他在失望。”
“失望？爲什麼失望？”海諾薇問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股失望一直環繞着他。”
“自始……至終。”
“從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一刻不散……”
“因此他纔會這樣。”
“他竭盡全力地對你好，對她們好，對所有他在乎的人好。”
“他這麼做，不僅是爲了你們，更是爲了他自己。”
“他希望從你們身上得到反饋。”
“所以，不要再讓他失望了，好嗎？”
海諾薇看着艾拉，腦海中浮現出當初耶夢迦娜的話語。
她低頭望着張燁的臉龐，眼簾低垂，輕聲呢喃。
“這一次……”
“不會再讓他失望了……”
那首歌謠，在無聲地迴盪。
“他回來了……”
“我要回去……”
“我要告訴他……”
“我有多愛他……”
海諾薇捂着心口，那裏有了溫度。
“我明白了。”她輕輕說道，然後俯下身去，看着張燁的面龐，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意。
她在自言自語，但又彷彿是在對張燁的靈魂訴說。
“你做到了，你沒有讓我失望。”
“你到最後一刻，都在保護我。”
“從你來到我身邊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孤單。”
“你讓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快樂，感受到了溫暖。”
“我不懂什麼是愛情，但我知道，我喜歡和你在一起。”
“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刻。”
“我不想失去你。”
“我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她一邊說着，脣一邊朝張燁靠去，最後她已經能觸碰到張燁冰冷的嘴脣。
她緩緩閉上眼睛，柔軟的脣緩緩印了下去。
“如果這是愛的話。”
“那麼我想告訴你。”
“我愛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