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亞心中只剩下了疑惑。
爲什麼周圍鬼魂張牙舞爪，鬼哭狼嚎，換做一般人早就嚇傻了，爲什麼……他還笑得出來？
是在嘲笑我們嗎？
不……沒有那種感覺……
可這笑……是什麼意思？
塞西亞沒有感覺到張燁身上有任何恐懼之力，也就意味着，他並沒有任何恐懼，這一刻，他心中只剩下了三個字。
爲什麼？
面對朝他張牙舞爪地飛來的幾隻鬼魂，張燁臉上的笑容更勝。
他張開了雙臂，任由鬼魂撲進了他的懷裏，纏在他身上，而他的笑，卻愈發柔和。
忽然……風停了。
只剩下他的笑，如沐春風。
這一刻，在他眼中的一切，早已變了模樣。
廢墟，是一座化作了一座城池，每一個鬼魂，都是一位樸素的居民。
張燁就站在城門口，看着城內。
那街道的兩旁，有村民開的小店。
店家在熱情地招呼着客人。
有婦女捂着嘴笑，八卦着有趣的事情。
有士兵在周圍訓練，面對街道兩旁的偷看的少女，士兵們一個個昂首挺胸，心中卻是竊喜不已。
還有孩子在街道上玩耍，有魔法師在和夥伴炫耀自己剛學到的魔法。
再看他的懷裏。
那幾個魂魄，卻是幾個孩子的模樣。
他們好奇的圍在張燁身邊，還有個小傢伙膽子很大，爬到了他身上，捏着他的臉蛋。
遠處的婦女看見了，急忙跑過來抱過孩子，朝張燁歉意地笑了笑，然後打着孩子的屁股，讓他哇哇直叫。
這一切，是多麼的和諧，多麼的美好。
“抱歉，這小子熊得很，給你添麻煩了……看你這面相，是外鄉人吧？”
“有外鄉人來啦，快來我們店看看，有城裏最好的衣裳！”
“還有我們店的甜梅花雞是一絕！”
“你頭頂的是什麼呀，好可愛啊。”
“咕啾~”咕啾立刻賣了個萌，引得少女們直呼可愛。
居民們都圍了過來，左一句右一句的。
忽然，居民們看見了一旁呆滯的塞西亞，那個抱着孩子的婦女立刻驚喜道：“小塞！”
“大家夥兒快來啊，小塞回來了！”
“啥，小塞回來了？！”
“那小子整天嚷嚷着要成爲最厲害的魔法師呢！”
“我看看我看看，豁，又長大了！”
“小塞，要不要來叔這兒喫花雞啊？”
“害，你忘了吧，小賽聽不見了，看不見了，上次回來也這樣呢。”
“啊，瞧我這腦子，又給忘了……”
塞西亞望着周圍。
所有的魂靈，都聚集過來了，可是在他的眼中，魂靈依舊是那朦朧的模樣，他們口中的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宛若鬼哭狼嚎。
魂靈將兩人包圍，可張燁卻好像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一般，依舊是面帶笑意。
“小兄弟，你是小塞的朋友嗎？”忽然，那些居民朝張燁問道。
張燁一愣，看向了塞西亞。
他的心中，已經泛起了洶涌波濤。
那些魂靈，就是眼前的居民……他們口中的小塞，就是塞西亞，可他們的話語是什麼意思？
塞西亞聽不見，看不見？
可他明明……
忽然，張燁一怔，彷彿明白過來了，目光也變得愈發柔和起來。
他笑着點點頭：“是啊。”
“真不錯啊，交到新朋友了。”居民們笑呵呵地湊到張燁面前，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
“你是不知道，這小子從小就和其他孩子不一樣呢。”一位婦女捂着嘴笑道。
“又想成爲魔法師，又想當劍聖，還想當騎士，還敢自己一個人跑去森林裏修煉。”一個巡邏的士兵叉着腰笑道。
“這小子嘴巴可毒了，還喜歡臭屁，老是叫孩子們小屁孩，笑死我了，他自己不就是個小屁孩嘛。”一個大叔大聲說道，看着塞西亞的眼中滿是笑意。
而塞西亞自始至終，都是一臉迷茫。
張燁看着他，心頭輕顫。
他真的，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賽克城！被風護佑的城市！”一個少年一臉自豪地說道：“我們這裏，可是出過三個聖階呢！”
“一個魔法師！一個劍聖！一個騎士！”
張燁佯裝驚訝：“這麼厲害啊！”
“那是！”
“小塞就是聽了他們的故事，纔想要成爲最厲害的魔法師呢！”
張燁點點頭，又問道：“那他怎麼好像聽不見你們說話？”
“不知道啊。”一羣居民搖搖頭：“自從那次白天變黑以後，小塞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經常出遠門，一去就是好久呢。”
“回來也聽不見我們說話了，他說話我們也聽不清，嘰裏咕嚕的，鎮上的祭司說他被迷霧籠罩了呢！”
“迷霧？什麼迷霧？”張燁問道。
一羣居民頓時搖了搖頭：“不知道，挺玄乎的，反正是這麼個意思。”
張燁頓時陷入了思考。
迷霧……不是字面意思？
那是……等等！
那些魂靈，是居民，也就是說居民們已經死了。
而他們好像並沒有意識到這點，還以爲自己依舊活着。
而塞西亞，卻是一個真正的活人。
那麼這所謂的“迷霧”其實是……生死之隔！
那爲什麼我能與他們對話？
還有我看到的這些，是這裏原本的模樣，是魂靈生前的模樣吧？
爲什麼？
是因爲……我能夠感受到情緒，而這些景象，是這一切的凝聚化象？
“你不怕麼？”忽然，塞西亞的聲音傳來。
張燁看向他，就見他一臉的迷茫與困惑。
“你不怕他們？”塞西亞又問。
張燁輕輕搖頭：“不怕。”
“爲什麼？”塞西亞問道：“他們是鬼魂，是幽靈，是恐怖的化身，爲什麼你會不怕？”
“你不是人？”
張燁：“……”
還真像大叔說的那樣，這傢伙嘴巴毒啊！
張燁失笑，道：“我當然是人，可……”
他朝魂靈們頷了頷首：“他們也是人啊。”
“他們曾經是人，可現在他們是鬼魂。”塞西亞道。
“是這樣沒錯，那既然如此，爲什麼要怕？”張燁微微一笑。
“其實我覺得，不必如此。”
“因爲我們害怕的鬼，可能就是某些人，做夢都想再見到的人啊……”
這一刻，塞西亞的眼眶不由得紅了。
這句話就宛若一記重錘，錘進了他的心裏。
讓他冰冷石化的心，產生了裂痕。
做夢都想再見到的人……是啊……做夢都想再見……
我真的……好想他們啊……
他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捏緊了，咬緊牙關，努力不讓自己看起來像從前那樣無力懦弱。
“塞西亞，他們在和你說話呢。”忽然，張燁的聲音傳來。
塞西亞猛地擡起頭來，怔怔道：“什麼？”
“卡塞西爾大嬸說要給你做衣服。”張燁指着一道漂浮在面前的魂靈，笑道。
“摩爾大叔讓你去他店裏喫甜梅花雞，還有要把沒付的的錢補上，一共三金幣。”
“還有法蘭格問你怎麼不去他那學魔法了。”
“還有莊瑟妮讓你把她的長劍還給她。”
“還有……”
張燁指着一個個魂靈，依次說道。
張燁的話語迴盪在耳邊，塞西亞怔怔地望着那一個個魂靈。
每當張燁說完一句話，他眼中的魂靈便不再朦朧，而是化作了生前的模樣，他們模糊的聲音，也變得清晰了起來。
“誒誒，小塞好像看得見了！”
“小塞，聽得見嗎，長劍該還給我了！”
“小塞？”
“這小子又傻了？”
這一刻，塞西亞的手，放鬆了。
“滴答，滴答……”
那是淚滑落的聲音。
“我好想你們啊……”
……
……
???